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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雪垂下眼眸,幽幽道:“她是肃侯之女,觉得我爹杀了她爹,想要我的命,不奇怪吧?”

“……”

卫封寒抬起手,下意识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见他没有否认,陆鸣雪只觉得一颗心慢慢下沉。

“卫小将军,之前你为何要否认?”

卫封寒站起来,脸上满是歉意。

那歉意或许不是假的,但在陆鸣雪看来,一文不值。

就因为卫封寒当初的否认,她便再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若当初他不骗她,那她如今会不会已经和裴行迟和离?

陆鸣雪越想,脸色越冷,始终不肯再看卫封寒一眼。

卫封寒看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就知道出事了。

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心下懊悔。

忙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之前我是真以为她不是……”

“那为何不告诉我?”

她抬起眼,杏眼中有点点泪光。

卫封寒满腹的解释突然就说不出来,不论他怎么解释,事实就是他隐瞒了她。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说完了?”

陆鸣雪轻笑一声,满心失望,还有不知从何来的难过,让眼泪越积累越多,最后从脸上滑落。

她站起来,和卫封寒对视。

“你是不是怕告诉我之后,我脱身了,再不能配合你拉拢国公夫人?”

卫封寒两只手背在身后,慢慢握紧。

她话中的原因,他的确想过,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但仅仅想过就已经十分卑劣。

他不想再骗她。

“我的确想过,毕竟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只有我能做到?”

陆鸣雪觉得她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还以为和卫封寒说好“坦诚相待”,对方就真的能做到。

可事实绝非如此。

和一个骗子再如何约定,也是一定会被骗的。

是她太可笑了。

她突然觉得乏力,再不想和卫封寒多说一句话,只道:“我要离开这里。”

卫封寒有些着急:“离开?离开这儿,你要去哪儿?你是要回侯府吗?回去后你要怎么解释?”

“与你无关。”

卫封寒呼吸一窒。

与他无关?她日后如何,再与他无关?

他绝不答应!

“鸣雪,你听我解释,国公夫人那里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我之所以隐瞒你,还是因为……”

“小叔,姐姐,你们在玩什么?好大声……”

身后传来年年的声音,原来是卫封寒一时情急,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将年年给吵醒了。

陆鸣雪虽不想和卫封寒说话,但年年是无辜的。

便道:“年年乖乖睡觉。”

说着绕过卫封寒,走到床边哄着年年。

卫封寒在后面露出苦笑。

她在生气,可是她这样一个霜雪做成的人儿,即便生气,怒意也并不强烈。

他上一次和姑娘道歉,还是在太学做学子的时候。

要不是怕他离开后陆鸣雪趁机跑了,他真想去问问旁人跟怎么做才好。

等年年再次入睡,陆鸣雪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卫封寒连忙伸手阻拦。

陆鸣雪声音冷淡:“你还想吵醒年年?”

“不是……我只是……”

卫封寒还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已经近乎哀求。

“出去说。”

两人来到屋外长廊下。

屋外仍旧是萧瑟秋景,天色阴沉,一如陆鸣雪此时的心境。

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什么时候才能和裴行迟和离?

前途灰暗。

她不免有些灰心,看着天色出神。

卫封寒站在边上,似乎被她感染,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陆鸣雪其实一直在等着他的解释。

她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身子有些冷了,突然肩上一沉,她侧过头,发现是卫封寒正用一件厚毛披风将她裹起来。

她的脸仍沉着,脸上的泪痕干了,有些发紧。

卫封寒给她系好披风后,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看你有点冷。”

他眼下这笨拙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吗?

陆鸣雪垂下眼眸,盖住眼眸里的疑惑。

她一向不愿意揣测旁人。

哪怕是亲娘,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她也不想再理会。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厌恶极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相处方式。

裴行迟那样的,反而干脆。

巴掌打得太痛,甜枣再甜也于事无补。

可卫封寒呢?他总是自以为是地隐瞒些什么,和这样的人合作,她实在无法放心。

“鸣雪,我之所以会隐瞒这件事……的确是我有私心。肃侯谋逆该死,可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儿,她是无辜的。”

“你可怜她?”

“……我是可怜行迟。你也知道,我们是儿时的好友,行迟为了找她,花费了你无法想象的时间和精力,两人才刚重逢没多久,又遇到肃侯谋逆。我原以为已经是死别,没想到,行迟一片痴心,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姚兮倩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对于行迟来说,她是无法割舍的。”

可怜裴行迟?

可怜姚兮倩?

就是不可怜可怜她。

如果他知道姚兮倩并非裴行迟一直在找的那个儿时好友,他会如何?

如果他知道……她才是那个儿时好友,他又会如何?

陆鸣雪忽然笑了。

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重要,她又何必要告诉他。

让他也和她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多好玩呐。

陆鸣雪这一笑,流风回雪,天地一静。

卫封寒看得心中隐隐不安。

“鸣雪……”

“卫小将军,看着我被裴行迟掐住脖子的样子,你觉得可笑吗?”

“……”

“明明一开始只要告诉我那个女子就是姚兮倩,我就不用承受这些了。事情一拖,就会出现变故,你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一开始,我的确不知她就是倩儿。”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卫封寒沉默片刻,才道:“杜香兰去庆丰侯府闹事的第二天。”

陆鸣雪想起那日,正是裴行迟逼问她的时候,一个很跋扈的丫鬟将裴行迟叫走了。

原来就是那个时候,引起了卫封寒的注意。

“我原本也只是怀疑,可是他们找人的时候,我的人听到那个丫鬟叫她小姐,而行迟叫她“倩儿”,十分紧张她。而且,在当天晚上,人找回来之后,行迟连夜命人做了一笼桂花蜜糖蒸栗糕。这个糕点,你可能不知道,是行迟以前为了倩儿,专门请人做的,他只会做给倩儿吃。”

……还好她没吃那笼栗糕,否则现在只怕要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