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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都干的毡包和亦都干本人,阿狸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可合不勒却在这里有很多的回忆——有美好的,有不美好的,都随着他一点点的接近,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突然回想起曾经在沛国的宫中,他劝娜仁不要感情用事,娜仁却对他说——你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人,等你遇到了,再来说我吧!

他暗自苦笑——自己和娜仁不愧是兄妹!他此刻犯得“糊涂”可比娜仁犯的大多了。

圣湖和鬼湖周边的气候十分奇特,圣湖在冬日里也比其它地方温暖很多。亦都干其实可以一年四季都不转场。

远远看到那几个毡包都还在,被亦都干打理的就像还有人住着一样。亦都干听见有人来了,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查看,她看到大汗和阿狸都不意外——阿狸治疗汗王的时候,她其实就在旁边,对她那种颗粒状的神药十分好奇。但此刻看到阿狸身后的巨兽亦都干不免一惊,连早就恢复如初的伤口都似是又疼痛了起来。

合不勒汗王对亦都干说:“不用害怕。这凶兽如今已经被白泽鹿神驯服了。不会伤你的!”

亦都干点了点头,看到合不勒拉着阿狸进了最大的那顶帐篷,自己也转身回去了。

天气已经入冬,如果不是在圣湖,应该已经能看到满天的飞雪了。

但即便是在圣湖,也还是有些冷的,尽管阿狸穿得夹袍并不单薄,合不勒还是点燃了帐中的火盆。火盆中的火苗蹿上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也被映衬着温暖了一些。

“这巨兽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不是质问,带着一种特殊的柔和,仿佛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阿狸坐在合不勒的身边,对他说:“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它原先的主人确实已经死了。是我杀死了他……”

合不勒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它的主人是谁?”

阿狸回答:“一个叫泰浩的人。”

“泰浩……”,合不勒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既不是月族,也不是星族……他其实是哪一国的?”

“他哪一国的人也不是。他出现在围场是来找我的……遇到你们只是个巧合。请你相信我,森格袭击了巴尔斯汗,也只是偶然。这里面没有更大的阴谋了。”

合不勒转头看着阿狸的眼睛,这双眼睛说着这话的时候,态度诚恳而真切。但他相信了她,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而是因为他选择了相信——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会留在我身边么?”,合不勒终于问出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不会。”,阿狸回答。

合不勒笑了,苦涩又充满了自嘲。他左右仔细查看阿狸的脸,从脸的边缘处揭开了面具,一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孔终于出现在眼前。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了一丝强硬,“如果我硬要把你留下来呢?”

阿狸却笑了笑,语气柔和又坚定的对他说:“你可以试试。但我知道,最终你还是会放我走的。”

合不勒捧起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喃喃道:“白泽鹿神……我的小鹿……”

*************

合不勒汗王受白泽鹿神蛊惑,放过了杀害自己父汗的凶兽,以及这凶兽其实就属于白泽鹿神这两件事,很快就在不同的斡尔朵(蒙古语:皇家的宫帐或宫殿)里传遍了。

大哈屯都兰、哈琴高娃和诺敏三人汇聚所得到的信息,推演出来的结果却更让她们惊心。

如果说,在大哈屯邀请白泽鹿神饮宴时,她那令人有些熟悉的嗓音还不能勾起回忆,等到众哈屯们得知合不勒汗王又带着白泽鹿神去了亦都干的毡包,一切线索突然就都被串联起来了。

当年秋狝之后,汗王马背上的丑陋女子是被亦都干带走的,之后恩和是在亦都干的毡包里发现了南宫郦的,再后来被巨兽掳走的也是南宫郦,但如今和巨兽一起来到营盘却是丑女白泽鹿神——丑女和南宫郦如果是同一个人,一切岂不是都说得通了?但这两人的相貌也差别太大了些……

话到此处,点破了合不勒汗王拥有一位能工巧匠,能制作出各种巧夺天工的面具这件事的,正是汗王的原配妻子——哈琴高娃大哈屯。两人已经做了多年的夫妻,这件事已经不算是秘密。

三个在汗国里最尊贵的女人,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哈琴高娃先说话了,“这白泽鹿神我看也不是什么神女,倒更像是妖女魔女,还是尽早除掉的好。先不说沛王之后会不会发现这郦公主早先是被大汗掳走,单只说眼前,我听说自从汗王做出这等不明智之举后,人心不稳,两个大诺颜心都淡了,能不和大汗商议的事情就不商议了。要是不除掉这妖兽和妖女,只怕大诺颜和大汗的心要越走越远了……”

诺敏附和的点点头。都兰却心有不忍,“可她毕竟救了汗王一命,如今汗王又如此看重她。真的伤了她,只怕也要大乱。”

诺敏说:“大汗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万不得已,我自然会出面去劝他。总归我还是他的额吉,他总不能连额吉的话也不听吧?”

都兰看看诺敏,又看看哈琴高娃,两个人都殷切的望着她,她叹一口气,轻轻摇摇头,“你们要想这么做,就做吧。我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愿长生天保佑,不要出什么大的乱子才好……”

哈琴高娃和诺敏开始谋划,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比她们更早动手了。

亦都干事后对合不勒汗王是这么回忆的——白泽鹿神和亦都干都喝了同一个罐子里盛的乳酪,白泽鹿神不知为何没有中毒,但亦都干中毒倒下了。白泽鹿神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又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经过后来的调查,发现这一罐乳酪被人下了毒。但到底是谁下的毒,完全无从得知。

合不勒汗意识到,恐怕这是冲着白泽鹿神来的!他不想再把她放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可阿狸因为森格的缘故,拒绝回到汗王的冬营盘里,又怕再次连累亦都干,只好又寻了一处僻静的山谷,另起了帐篷,合不勒汗又派了两名怯薛(蒙古语:汗王身边的宿卫)去护卫她。

但很快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第二次——有人在阿狸帐蓬的不远处,挖了数个陷阱,一开始众人并不知道陷阱的存在。好在阿狸很少出帐蓬乱走,所以倒没有遇害,可怜一只鹿掉进了陷阱,当场被下面布满的尖刺穿透了腹部毙命了,众人小心排查,才发现不止一个陷阱,如果不是这鹿误入,陷阱被发现了,恐怕早晚被害死的就是白泽鹿神了。

前面的两件事还没来得及查清真凶,没过多久,又来了第三件。

这一天夜晚,阿狸早早已经入睡,迷迷蒙蒙在睡梦中,似乎听到外面森格的吼叫,紧接着两个怯薛和人打斗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她一个激灵,立刻就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一个黑衣蒙面人摸进来,手上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阿狸屏住呼吸,装作不知。刺客在黑暗中慢慢摸到她的身边,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正要刺下来的时候,阿狸突然跳起来,把他推倒在了一边。

阿狸急忙往门那边跑,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也是黑衣蒙面,手里拿的是一柄弯刀。

门外刀剑碰击声和森格的吼叫声不绝于耳。门内的人一个在她身前举起弯刀,一个在她身后握着匕首,他们向她冲过来的时候,她闭起了眼睛。

等了一瞬,刀和匕首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落在她身上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一个庇护的怀抱。她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看见合不勒用身体护住了她。

持弯刀的人已经被合不勒抹了脖子,歪倒在一滩血泊里。但他来不及同时杀掉拿匕首的黑衣人,只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和匕首之间,匕首插进了他的右肩,他一吃痛手上握的刀此刻已经掉在了地上。

阿狸看到合不勒咬紧了牙关,怒吼一声,舍了兵刃,一转身用一双大手直接掐紧了刺客的脖子,他全身的血液都被调动起来,冲向手臂,涌向手指,他的手指关节嘎嘎作响,终于“咔嚓”一声,刺客的脖子被掐断了。

刺客一咽气,合不勒也倒在了地上,他大口的喘着气,捂着胸口。阿狸赶紧察看他的伤势,伤口周围已经一片黑紫——这匕首上有毒!难怪刺客并没有用力插的很深,这毒恐怕只要蹭破一点皮,就足以杀死目标了。这一瞬的功夫,合不勒的嘴也已经发紫了。

阿狸当机立断,用地上的刀划破自己的手腕,里面的鲜血流出来,她把手腕和鲜血递到合不勒的唇边,让他喝下去。

合不勒喝了几口血,感觉舒服了一点。

很快,门外的打斗声也停歇了。显然合不勒一到,这一行数名刺客便不再恋战,只想赶紧撤退。

合不勒的嘴唇已经恢复了血色。此时门帘被掀开,两个亲随和两个怯薛进到帐内,禀告合不勒:外面的刺客,有几个跑掉的,跑不掉的立刻都自尽了,他们并没有抓到活口。

合不勒思考了一下,吩咐说:“把刺客陈尸,让众人来认,有能认出来的,赏金银牛羊。”

亲随领命出去了。

合不勒坐在地上,神色未定,但他却安慰阿狸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是谁要害死你!”

阿狸用布条将自己的手腕缠紧,镇定地说:“你不必浪费这种时间……其实刚才让他们去陈尸认人也没有必要。这些人任务失败一被俘就自尽了,一定是死士,也一定无名无姓,无人认尸。最后一定不会让你轻易查出来谁是主使,你不如省下这份心,关心一下自己。我坦白告诉你,我知道是谁要害死我。”

合不勒的眼睛一亮,露出些凶光,“是谁?”

阿狸叹了口气,“是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

合不勒的眉头深锁,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的确,可能有很多人都想要她的命,毕竟她现在已经变成杀害巴尔斯汗的头号疑凶了……

阿狸让帐中的两个怯薛先照看下合不勒,自己钻出帐子,吹了声口哨,森格从远处奔过来。它也受了些伤,但不重。阿狸放心了,让它就先卧倒在门口,又转身进帐去了。

看来所有人里,伤得最重的还是合不勒。

阿狸从帐子角落里拿出背囊,让合不勒坐稳在自己身前,她在两个怯薛的帮助下,十分小心的绕开匕首,帮他把袍子的衣襟割开、褪到腰间,把背脊和伤口完全裸露出来。

她从背囊里拿出药,用水溶了,倒进他的伤口处。合不勒很快就不觉得疼了。

这时阿狸轻轻把匕首拔出来。血立刻喷涌而出,她赶紧用白绸巾用力按压住伤口,血迅速就把白绸巾染红了,她又赶紧多铺上去几块,继续按压。

合不勒说:“这伤不重,只是匕首上的毒厉害。刚才,你又救了我一命。”

阿狸十分温柔的说:“要说救,是你先救了我。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受这些伤。”

“你没事就好……”,合不勒拍拍她按在他肩上的手,悠悠的说。

过了一会儿,血似乎逐渐止住了。阿狸把白绸巾轻轻挪开,用针线迅速将伤口缝合了,又将白布条一层一层裹在合不勒的肩膊处,将伤口包扎好。

她出去看了看其他人的伤势,都和森格一样,是些轻伤。用水化了些内服的药物,凡是伤者,都服了一些下去。这样才总算是忙活完了。

再回到帐中,合不勒因为失血还是十分虚弱。她让他侧躺好,将厚毯子盖在他身上。

此时,阿狸对合不勒说:“其实你心里明白,你不可能阻止这么多人想要来杀死我。等你的伤好了,就让我走吧!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救得了我。我留下来的话,早晚会死在这里。”

阿狸看到合不勒的嘴唇不住翕动,像是想讲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讲出来。过了半晌,他终于像是想通了,温柔但坚定的对阿狸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