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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后,杨世彦碰到了有些无措的萧瑞林。

“瑞林哥,谢了。”杨世彦主动上前,轻轻拍了拍萧瑞林的肩膀:“去送送徐叔叔吧。”

杨世彦与傅晚晴离开后,萧奉义大步走来,抢走徐昔文正在草拟的报文。

“你立刻出国去,人先走,行李我叫人收拾好了派飞机给你送去,从天津北走,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堵你。”萧奉义急切道。

“大哥,我在国外见不到大哥的时日里总是心慌的厉害……”徐昔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奉义抬手止住。

“若你我兄弟还想有机会再见面,就听大哥一次。”

“小叔……”萧瑞林声音惶然。

“上次出国还是我和大哥吵架,谁也拦不住,就想出国散心。”徐昔文说着说着,语气神色都有些怅然,不见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模样。

明明是沾满鲜血的人,此时此刻眼里的光却是干干净净。

“也好,有杨世彦在前面顶着,我自然乐得能够偷闲些时日。”徐昔文叹息道:“他若死了,或是国内有大变动,我第一时间就回来。”

他不知道这句“也好”是真的好,抑或只是句自欺欺人的话。

杨世彦和傅晚晴坐上回天河饭店的车。

“我们……”二人同时开口,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杨世彦敛声看向傅晚晴,让她先说。

“我们定然不能和军队一同赶赴前线吧?谁都想对咱们下手,这一路危机四伏,可太耗费精神了。”傅晚晴轻声问。

“那是自然。”杨世彦点点头,说话时忍不住掩面轻咳了两声,下唇和掌心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怎么了?是在咳血吗?”傅晚晴眉头紧皱,紧张道,她怎么忘记今早杨世彦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没有,刚刚跪那下着实有些痛,我把舌尖咬破才堪堪没让声音打颤。”杨世彦轻声掩饰过去,他抬手去擦嘴角的血迹,有些干涸的血迹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淡红的印记。

“说了多少遍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傅晚晴忍不住说教,心疼却无可奈何和。

“咱们今夜就走。”杨世彦淡淡开口。

“今夜?”傅晚晴有些吃惊,这未免太仓促了些,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过来:“也对,荀元和就在北京,明早消息落实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我们不去广州,先去一趟沪江。”

“古董沉船案?”傅晚晴不禁皱眉问。

“不是,我说的这件事可能有点早。”杨世彦的声音简单如白描:“民国五年,文先生在上海遇刺一案。”

“你要另拜山头?也对,谭先生对你态度模糊,确实应该换个靠山。”傅晚晴略一思索:“那也不应该选曾永铭。”

“曾先生背后是黄埔,他是无数黄埔学员的校长,将来必定是北伐军的中流砥柱。”杨世彦自有打算。

到了天河饭店的房间中。

电报的速度极快,估摸着各路大帅已经收到政府要派兵去南方平乱的消息,此时正在盘算着如何利益最大化呢。

傅晚晴让杨世彦去床上歇着,自己忙前忙后收拾行李。

杨世彦想要下床帮忙,却被傅晚晴强硬的摁回去。

傅晚晴站在床头双手叉腰道:“你好好想想之前都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上了火车我问你答,再敢和我扯一句谎小心……”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傅晚晴的双颊迅速晕染上了绯色。

杨世彦无辜的眨着眼睛,促狭的问:“小心什么?”

“讨厌。”傅晚晴别过头去,脸红的更加厉害,声音娇娇媚媚:“小心我天天晚上爬你的床……”

“好呀。”杨世彦浅笑着道。

电话铃不解风情的响了起来。

傅晚晴快走两步准备去接电话,杨世彦却叫住了她,轻声道:“应该是张少帅打来的,咱们还是别接了,我给他留封信。”

杨世彦提笔给张临远写信,笔尖在信纸上滑动,不知不觉一页纸被写满,他垂眸看着手上的信笺,似乎说得有点多了。

杨世彦将手中的信纸揉成团,谁都不喜欢长篇大论的说教,更何况他觉得张临远其实是通晓家国大义的,定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又找了张信纸,提笔聊聊几语,杨世彦便把信纸装入信封。

收拾完行李,已经是日薄西山。

光线斜斜地照进了房间中,将雕花窗栏的剪影投到屋内的床上,也把杨世彦挺拔骄傲的身影映在墙上。

杨世彦安安静静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论战》仔细研读,平日冷冰冰的人也有了几分儒雅宁静。

“虽然时辰还早,但也别憋闷在屋里了,咱们坐车出去透透气。”傅晚晴把杨世彦手中的书拿走,浅笑着看入杨世彦有一瞬茫然的眼中。

二人乘车在城里闲逛,走走停停到了什刹海附近。

夕阳半落,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着残阳,还飘着几片薄薄的浮冰。

两个人影悄然出现在湖面上,互相依靠,紧紧依偎在一起。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傅晚晴怔怔望向湖面,轻叹道:“如今都三月末了,居然冰还没化。”

傅晚晴不光在叹着湖中的冰,更是在叹这大厦将倾的北洋政府。

“快了。”杨世彦没头没尾一句话,二人皆心照不宣。

夕阳的余晖从胡同深处投射过来,将万物都映成了金灿灿的颜色,格外耀眼夺目,让人分不清是夕阳迟暮还是蓄势待发。

京城的初春时节很美,早开的花已经开满了枝头,晚风轻轻拂过带来沁人心脾的花香,清清凉凉,没有丝毫寒意。

马上就要离开了,偷闲小半日的功夫,才真正静下心来体味这座城的魅力。

终究是时不我待。

等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启程的时间也渐渐迫近,二人去往火车站,火车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鸣笛开动。

新的征程即将开启,北京这些纷纷扰扰很快就会成为往事,日后只会出现在饭后茶余的闲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