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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满城风雨近清明 > 第80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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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世彦的手指扣动扳机,子弹从岿然不动的黝黑枪管里射出。

他的枪很准,千米之内弹无虚发。

开枪时杨世彦没有丝毫犹豫,子弹快而准的射入叛徒的眉心,但开枪后他是否后悔,不得而知。

游行的队伍乱作一团,枪声引起了一阵轰动,队伍中有惊怒声,质问声,等反应过来后,有学生与军警打成一团。

“头可断,血可流,身可灭,命可休!”有人振臂高呼。

“我们不惧死!誓死抗争到底!”子弹并没有震慑住学生,反而激起了学生更剧烈的抗争。

军警的反应很快,立刻锁定了子弹射出的方向,迅速包围了鼓楼,想要知道是谁不顾规矩的开枪。

杨世彦没有慌不择路,他早有准备。

步枪和子弹都的磨掉了编号,事后他可以直接弃枪离开,而不是带着枪在人群中那么突兀,最终走入死路一条。

杨世彦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胡同,附近好几家大户人家的院子。

杨世彦看准了目标的方位,从鼓楼侧面的窗户纵身跃下,在院墙上俯身行走几步,随后跳到一个院子里。

他落脚的地方是金贝勒府的后花园,金贝勒在北京城也算是名门贵族,外面的军警没有确凿证据不敢进来搜查。

冬日里草木枯败,景色萧索,后花园罕有人烟,连通后门的道路本应畅通无阻,所以杨世彦才会选择在这里暂避。

天不遂人愿,有脚步声渐近。

杨世彦的身子不禁往墙边靠了靠,想躲藏到府墙的阴影中去,可他与来人近在咫尺,实在是避无可避。

来人是金贝勒家的格格,此时一身学生装束,身旁没有仆从跟随,行色匆匆的样子像是要出府,她看到杨世彦突然出现却没有大声惊叫。

四目相对,杨世彦感觉浑身像有无数的细针刺得他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游行的学生?”金格格乌黑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杨世彦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的。”金格格上前两步,俏声道:“趁我爹还没发现,你赶紧从后门走,我就当没看见你。”

杨世彦轻轻点头,快走两步,身影迅速消失。

金格格看着杨世彦离开的背影,又确保家中无人发现后,也从后门出了府,叫了辆黄包车朝政府的方向去了。

杨世彦脱身后,看着满城混乱,他去往萧执政府。

刚进萧府,便看到刚刚得知意外消息赶来的徐昔文。

杨世彦还没来得及见礼,徐昔文揪起他的衣领,扬手一个耳光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力气不算大,但声音很清脆。

杨世彦没有躲闪,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掌印,他早已做好了承受徐叔叔暴怒的准备,他微微抬起头。

徐昔文盯着杨世彦的眼睛,杨世彦深黑的眸子清晰的告诉他,今天这些事就是他做的,甚至有些自得和挑衅。

“你真是好样的。”徐昔文指着杨世彦的鼻尖怒骂

徐昔文没有料到杨世彦竟如此胆大妄为,开枪射杀学生,导致大家认为是政府军警暴力镇压,现在舆论十分不利。

而且被杨世彦射杀的那个学生是他的人,等队伍走到黄次长府时,他会带头往扔点燃的纸张,烧掉黄次长府,这样军警就能名正言顺的抓人。

“徐叔叔,世彦何错之有,居然让您如此动怒。”杨世彦敛眉垂目,依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杨世彦知道徐叔叔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算计,本就不能提,如今算计落空更不会主动承认他之前的那些布置。

疑罪从无,他只要咬死自己不知道是谁射杀了学生就行,顶多说他没有第一时间带兵镇压,给他扣一顶玩忽职守的帽子。

“百米之外取人首级,果真是神枪手啊。”徐昔文怒火中烧,想一枪崩了眼前这个给他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烦的小子。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杨世彦无辜的眨了眨眼。

徐昔文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一记耳光毫不留手地打在杨世彦脸上,这一巴掌的力道让杨世彦后退两步。

一缕血丝在杨世彦的唇角悄然绽开,殷红的血色衬在惨白的脸色上,凄艳得有些瘆人。

“徐叔叔只会打我泄愤吗?”杨世彦目光灼灼,一副毫不退让的样子。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我来告诉你。”徐昔文盛怒之下反而冷静下来。

“你要加剧军警与学生之间的摩擦,造出军警横行霸道,学生只是在努力反抗暴行的假象,以获得舆论的支持?”

真是极好的算计。

杨世彦一言不发,大家都是聪明人,言多无益。

“人言可畏,真是被你玩明白了。”徐昔文的声音冷到冰点,眼中寒芒闪烁裹挟着点点狠意。

“我做了什么徐叔叔比我自己还清楚。”杨世彦用最恭敬的语气说出最顶撞的话:“您说如何,那便如何吧。”

“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就不怕死呢。”徐昔文捏住杨世彦的下颌,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鬼门关前走过太多遭,就不怕了。”杨世彦一双眸子如海般深沉。

“咱们走着瞧。”徐昔文甩手离去。

杨世彦知道,他违逆了徐叔叔的意思,就是不顾萧叔叔的指令,事情他可以做,但事后姿态必须得做到位,必须要给萧叔叔留个台阶下。

杨世彦走到外院的天井处跪下。

膝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被硌得生疼,冬日的寒气一点点地从腿上蔓延到体内,先是关节绵密的刺痛,然后向四面八方扩散,肆意叫嚣。

杨世彦本就受不得半分寒凉,刺骨的寒凉无孔不入,肆意地消磨着他身上残存的温度,刻意压抑的咳嗽声随着寒风飘散开,唇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给你。”徐昔文从房中出来,给杨世彦拿了大衣和软垫:“我向来反对,大哥和你爹重刑之下出孝子的言论,但对付你的确要上点手段。”

“多谢徐叔叔了。”杨世彦垂眸轻声道:“世彦怎敢取巧逃罚。”

“我虽然生气,但也不想你伤了身子。”徐昔文把东西塞给杨世彦,转身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