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回来后,方筱染心思沉浮,思绪万千。
在她看来,商苓竹不似那般善妒之人,当然越是冷静沉着之人,往往越是偏执,这类人,也最易剑走偏锋。
只是别人何其无辜,明明无意与她争执,却落得这般下场。
单是想到这一点,无名的怒火便腾升起来。
不过最终被方筱染强行压制下去,目前一切尚无定论,她不想只听信一人之言,倘若害死娘亲的真凶真是商苓竹,那她一样也不会放过。
侯府湖心岛依旧清净,这一带鲜少有人来,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望着湖心岛中的竹林,隐隐可见楼阁一角,商苓竹自封于此,鲜少出来,也从不过问府中之事,如今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她对侯爷无情,才会如此。
江玉珂看似是赢家,实则商苓竹从未与她争过。
是否要去试探商苓竹一二?
方筱染如是的想,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道寒芒投射过来,似是被什么人盯着。
发现的一瞬间,她猛地转身,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迅速掠入树林中,方筱染脚尖一点,迅速追上去。
许是察觉她追来,对方速度越来越快,跟她在树林中兜了好几圈,以方筱染的脚程竟然无法将其追上,方筱染心头一动,难道师父恢复了吗?
正纳闷时,谁知莫问突然一头扎进草丛里,竟停下来。
方筱染狐疑的靠近,见莫问手中正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
“师父?”方筱染凑近,偏头试探性的询问。
莫问并未回答,继续在地上画着东西。
那些图案很奇特,与其说的图案倒不如说是符文,甚至更像是鬼画符,但仔细看,方筱染却觉得这些符文很熟悉,似是在哪来见过。
她换了个方向,发现那些图案倒过来看,竟是以前师父教她的暗语。
“小,小心,古二……”方筱染试图解析,突然心头一震,古二,是顾二,顾煜清!
师父为何让她小心此人?难道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方筱染格外激动,但她深知师父竟用这种暗语与她交流,说明他们身边皆是眼线,他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这件事。
在她刚看明白时,莫问突然站起身,用脚将突然抹去,然后又往前跑去,方筱染继续跟随,发现他一路留下不少这种暗语,有的甚至极难翻译。
这种暗语,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旁人无从得知,用此法交流却是可以做到极大的保密性。
一路下来,方筱染将所有暗语牢记于心,并开始整理,想弄清师父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
从暗语中可知,原来莫问之所以会在暗巷,是因为他曾试图杀一人,未能成功,被其扣下囚禁于此。
师父有多强方筱染最清楚不过,若是连他都无法抗衡,不敢想象对方有多强。
而且,他要杀的人是谁?为何又让她小心顾煜清呢。
后面没有再留下暗语,莫问似乎只打算告诉她这么多,方筱染知道他不说是有自己的理由,她便不再多问。
“你在找什么?”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方筱染呼吸一滞,猛地转过身,只见夜阑正笑吟吟的站在树下望着她。
即便看到他本人,她也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可以说,鲜少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而不被她察觉,此人的武功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方才之事不知他看出几分,也不知他跟随自己多久。
方筱染全身戒备,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甚至下意识的与其保持距离。
他同样是商苓竹的儿子,而且一直养在身边,必然不简单。
“一支钗子不见了,我想应该掉在附近,就来看看。”方筱染神态自若,拢了拢鬓边碎发,表面上并未表现出半分异样。
“哦?”夜阑突然一个闪身来到她身侧,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他他声音温润,目光却寒如深潭,“是什么样的钗子,不如我帮嫂嫂找找。”
“很寻常的一支钗子,找不到也不打紧,我左右无事,就四处寻一下,就不劳烦你了。”方筱染笑了笑,脚步微错,与他保持着一个随时能出手的距离。
见方筱染如此警惕,夜阑忽而轻笑道:“是吗?既然嫂嫂不需要我帮忙,那便算了。”
说罢,他身形一动,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身手相当了得,若论实力,恐怕在她之上。
想到这,方筱染面色凝重的离开了此处。
在这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试探顾煜清,想看看他对白戚戚遇害一事知道多少,奈何非但没试探出,还总是被他扰乱,最终一无所获。
近水楼台也完全没有查到关于商凌竹的事,她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关于她的一切都非常神秘,可见商苓兰说得并无错。
如此,更让方筱染越发觉得娘亲的死,或许真是她所为。
其实要辨认一个人是否说的是真话,她大可动用蛊灵秘术,只是商苓兰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无法承受,若真动用此术,她或许会当场身亡。
惠妃是绝对知道她去了寒露殿,若商苓兰一死,或可借此事威胁她。
就在方筱染考虑要如何弄清此事时,一封密诏突然自宫中送到她手中。
竟是昭帝要见她,这让方筱染很意外,为何是在深夜召见,而且召见的还是她一人。
虽疑惑,可她无法拒绝,恰巧顾煜清不在,她便随宫人入宫。
养心殿的鎏金檐角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殿前值守的禁军如同泥塑般纹丝不动。
方筱染神色从容的踏进养心殿,殿中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一路上,宫人更是沉默不语,直到踏入昭帝寝宫,宫人却不再往前,而是躬身退去。
不知这又是何意?
怀着疑惑,方筱染迈开步子。
寝宫中弥漫着淡淡药香,方筱染脚步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药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龙榻前的鎏金香炉吐着青烟,将重重帷幔晕染得影影绰绰。
“臣女参见陛下。”她行礼道,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幔帐后传来一声低咳,昭帝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起来吧,无需多礼。”
接着,幔帐被一只苍白的手拉开,轻微的咳嗽再度传出,宫人闻声赶来,却在昭帝的示意之下忙将幔帐束好,并将其扶起让他靠坐在床头。
做完这些后,宫人们躬身退离,很快,偌大寝宫中只剩他们二人。
昭帝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他的呼吸也极其微弱,从经验来看,方筱染知道他怕是命不久矣。
明明之前去行宫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短短几月却突然病重?
这时,龙榻上的人突然苍白一笑,但却威严依旧,“看到朕这副样子,你很意外?”
方筱染垂眸,低声应道:“陛下是何时病重的?”
她想,昭帝秘密召见,多半是因为他的病情御医都束手无策,所以想让她试试。
“旧疾难愈。”昭帝只说了这四个字,却方筱染心头一震,如此说来,昭帝实则早已病重,只不过是靠药力才维持到现在。
在这个关头,昭帝病重,可并非什么好事,若传开,恐朝野震荡。
想至此,方筱染慢步上前,轻声问:“可否让臣女为您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