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染做了一场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
有娘亲,有师父,还有顾煜清……
她甚至看到了死去的外祖父,以及外祖母在冲着她笑。
她还看到了云来山庄的大片花海,娘亲正在花海中摘花,水绿端着泡好的玉露来到她面前,将玉露递给她。
那股淡淡的清香,让她久久无法忘怀,好似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有风拂过,卷起漫天落花,莫问在树下折枝舞剑,似谪仙一片翩然。
她随风望去,只见顾煜清坐在长廊中,正在抚琴。
一曲动人的琴音传出,如梦似幻。
可谁知曲风忽而一转,如拉锯般的杂音自律动的琴弦中传出,刺耳的杂音骤然撕裂空气,如同无数把钝刀在耳膜上剐蹭!
方筱染猛地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像是直接钻进了脑子里,震得她眼前发黑,硬生生从梦中醒来。
当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紫菊焦急的面容,见她醒来,紫菊喜极而泣,“郡主,您总算醒了。”
看得出来她吓坏了,毕竟方筱染一昏迷就是好几日。
换药的时候,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紫菊既心疼又难受,恨不得能代替她。
好在她平安醒来,也让紫菊终于松了口气。
“我睡了多久?”方筱染嗓子有些沙哑,喉头也一片腥甜,见状,紫菊赶紧给她端来一杯热水,“您睡了三天,这三天御医来看过好几次,都说您情况危急,幸好,幸好姑爷搜罗来了奇珍宝药,这才保住您的性命……”
说起这个,紫菊越发的后怕,就算方筱染醒来,她也还是不放心,看出她的担忧,方筱染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
有她这个笑,紫菊安心不少,在紫菊看来,自家姑娘是无所不能的。
将杯中的水喝完后,方筱染坐起身,想下床,却被紫菊制止,她冲着紫菊微微摇头,“不碍事,我的身体我清楚,何况一直在床上躺着,可不利于身体恢复。”
“是是是,您是大夫,自然知晓的比奴婢多。”紫菊笑吟吟的开口,扶着方筱染下床。
比起之前,紫菊要俏皮活泼很多,看来方筱染的重伤确实把她吓坏了,以至于她想尽可能的在方筱染面上表现的有活力些。
初次下床还是有些累的,身上的伤口也没完全愈合,稍稍一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好在方筱染意志力坚强,对于这些致命伤尚能忍受。
迈开步子后,方筱染轻松了很多,不用紫菊搀扶也可以。
走到门口,一缕清风拂来,她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三天,对她而言实在有些太久了。
她正欲踏出门槛,余光却蓦地捕捉到一抹白影,长廊中,顾煜清斜倚朱栏,难得一身素白衣袍,连平日束发的墨玉簪也换作了雪色丝带,整个人清雅若谪仙。
他手中抱着一把古琴,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弦上,姿态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她眼皮一跳,顿时悟了。
果然梦里听见的那如杀人般的杂音,真是他弹奏的。
一旁的紫菊方筱染目光所指,小声道:“在您昏睡这期间,姑爷一直在此抚琴为您疗伤,御医说了,若有悦耳琴音相伴,您可以恢复的更快些。”
“悦耳?”饶是方筱染定力再足,听到这两个字都不由得眼前一黑。
紫菊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不禁面露歉意的说:“奴婢阻止过了,可姑爷说,他的琴音当世第一,无人能敌。”
“是了,连银鹤都能震退,又有几人能抵得过?”方筱染无奈摇头,但不得不说,她的内力恢复的确实比她想象中快,难道真是那琴音的作用?
方筱染猛然摇头,想都不敢想,要让她听那琴音,还不如不恢复。
顾煜清似有所觉,抬眸望来,唇角微扬:“醒了?”
方筱染扯了扯嘴角,笑吟吟的走向他,指着他怀里的古琴:“有劳你为我护法了,不过下次还是别弹了。”
听闻这话,顾煜清面露失落,似有委屈的说:“琴曲之妙,应当用心倾听,夫人不够用心啊。”
再用心,怕是都要气绝身亡了吧。
方筱染不想再纠缠古琴的事,她醒来最迫切的事,就是确认师父的安危。
“我师父在哪儿?”她直接问道,语气里透着一丝紧张。
顾煜清指尖一顿,琴弦微颤,像是被她的急切惊扰。
“东南厢房。”他抬眸,声音平静,却透出几分凝重,“但他现在……不太清醒。”
方筱染心头一沉,不等他再说,转身便走。
东南厢房外,两名侍卫持刀而立,见到方筱染时神色微变,却未阻拦。
房门紧闭,窗缝里渗出淡淡的药香,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方筱染指尖刚触到门板,便听见里面传来锁链挣动的闷响。
“师父?”她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只有一声嘶哑的低吼,像是野兽被困。
她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穿黑衣浑身被铁链束缚的男子躺在床上,听到声音,他如野兽般的跳起,朝着方筱染攻击而来。
他速度极快,饶是方筱染都未必能第一时间反应。
眼看他就要逼近,这时突然传来铁链紧绷的声音,在距离她三寸处,莫问硬生生被锁链拽住,再也无法近身分毫。
看着这样的师父,方筱染五味杂陈。
“师父,您还记得染儿吗?我是染儿啊师父……”她声音喑哑,眼神微颤,既是心疼,也是不忍,更多的则是愧疚。
莫问对她所说的话无动于衷,手依旧在不停的挣扎,试图挣脱铁链,这铁链很长,足够他在屋内活动,却始终无法踏出门槛半步。
现在的他处于一种失控状态,因此顾煜清才会锁着他,方筱染自然不会因此责怪顾煜清,只是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师父,我会治好你的。”
方筱染她没有选择用银针强行制住他,而是让调香师连夜调配了安神的香料。
淡雅的檀香混着宁神的草药气息在室内缓缓流淌,终于让狂躁的莫问渐渐平静下来,陷入沉睡。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师父的衣襟,瞳孔骤然紧缩。
莫问苍白的胸膛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最致命的是心口处那道剑伤,再偏半寸就会直接刺穿心脏。
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淬过毒。
方筱染的指尖微微发抖,不敢想象师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恶战。
更令她心惊的是,师父后脑处有一处明显的钝器伤,头骨微微凹陷,这大概就是他神志不清的根源。
方筱染仔细探查着伤势,眉头越皱越紧,这与梅公子的情况截然不同,不是蛊虫所致,而是实实在在的颅脑损伤。
“师父……”她轻唤一声,声音哽咽。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颅内的淤血散去,修复受损的经脉。
虽然棘手,但她有信心能让师父恢复神智。
等他醒来,一切谜团或许都会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