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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之际,贡院外的街道上便已然人头攒动。

陆子衿见马车久滞不动,便吩咐车夫停车。

大昭国的学子,绝大多数为官宦富户和平民子弟,生于贫困之家者寥寥。

送行之人众多,有的人家甚至来了七八辆车,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陆子衿将包裹递给车下等候的羽墨,几个包裹经宋承乾一番挑拣,仅余一个大包裹。若不是陆子衿阻拦,怕是还要少一半。

宋承乾亦跟随陆子衿后面下了车。

“家家皆出动如此多人,不堵才怪。” 陆子衿望着一家家送行之人,咂舌叹道。

学而优则仕,科举向来不只是学子一人之事,于门庭乃至家族皆是重中之重。

“君尧哥哥,天黑时早些睡,注意保暖,切勿饿着,等你出来,我再让厨娘做凤鱼。”陆子衿在贡院门口对宋承乾谆谆叮嘱。

“嗯,我定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宋承乾眼底满是笑意地应着。

众人皆以吉言相赠,到了子衿妹妹处,食与寐乃为至重,科考反倒似顺带之举。

宋承乾接过羽墨手中的包裹,款步走进贡院。

“小姐,你怎么一句吉祥话都不说,连让公子下笔仔细点都不提醒。”羽墨不满道。

“不吃饱睡好,怎么考出实力,我把最重要的都说了,其他的还用说么?笨。”陆子衿挥手就给他肩膀一下,竟敢埋怨她。

“哦。”羽墨揉着被打疼之处,瞬间又笑嘻嘻地说道:“小姐说的都对。”

陆子衿昨日便从管家处得知,淳溪街当属金陵最繁华之地。

一上马车后,她便让车夫直奔淳溪街。

待抵达之处,入眼便是粉墙黛瓦,色彩淡雅,与京城庄重色艳的建筑截然不同。

陆子衿在一家首饰铺门口下车,让羽墨与车夫回去接抹云与卜一,她在此处等候。

刚到店门口,便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古人素爱燃香,更是形成特有的香文化,售香店铺更是星罗棋布。

辰时未到,陆子衿自是今日入店的首位贵客。

生意人讲究个好彩头,刚安排好小二们今日活计的掌柜,见有客上门,赶紧亲自迎接。

“客官乃是今日开门首客,小店首饰,皆是老工匠亲手所制,您不妨挑选一二。”

陆子衿浅笑盈盈,点了点头应是,径直告知掌柜想看看玉饰,掌柜将人引领至二楼。

映入眼帘的几款设计颇为不错,陆子衿将其中一枚拿在掌心,细细欣赏之时,突然双眼发黑,倒了下去。

待她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卧房中,且双脚被捆绑,手臂也被反捆于后背。

她立刻反应过来,最后闻到的茉莉花香中夹杂的一丝异香,乃是她昏迷的原因,心中思忖着到底何人会在金陵挟持她。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入眼处是一玄色精致华贵的宋锦鞋面,再往上抬眼。

陆子衿倏地躺下刚刚抬起的上身,闭上双眼。

“看来,子衿妹妹并不想见到我。”苏长卿面色沉沉,嘴角却微微地上扬。

“不,是没想到是你,更没想到我们会以这般方式见面。”陆子衿冷嗤一声,她着实没想到儒雅公子苏长卿竟会挟持她,她想到了皇上、公主、沈凝雨,甚至皇后就是没想到会是他。

“哦?看来我让子衿妹妹失望了,我在子衿妹妹眼里应是如何的?”

苏长卿见躺在地上的陆子衿久久不回应,也不气恼,蹲下身子,不紧不慢地将她的手脚捆绑的绳子解开。

陆子衿手脚恢复自由后,转了转手腕,揉了揉脚腕,利索地站起身,在桌案上倒了一杯水,连喝两杯后,重重地将杯子置在桌案上。

睨了苏长卿一眼,说道:“长卿哥哥,有事找我,派人知会一声,做妹妹的必二话不说亲自上门拜访,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苏长卿见她毫无惧意,反倒带有三分洒脱,仿佛真是上门做客般自在。

“若我欲与子衿共赴鸳盟,成就夫妇之道,你当真还会亲自上门?”一直雅若春阳、神韵内敛、端然有君子之风的苏长卿,脸上多了丝与他不符的玩味之态。

陆子衿猛地瞪向苏长卿,沉声冷喝道:“你敢?”

她探究地看着苏长卿,想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只见苏长卿的眸中比之刚刚,多了欲据之态与冷僻之色。

二者对眸,时光凝滞。眼神如刃,各不相让,皆存决绝之心。

“为何?”陆子衿先开口问道。

上次她上门退婚之时,苏长卿连句难听的话都未说,虽有隐忍,但也体面地让人送客。

如今却如此偏激,欲污她清白,强就婚事,此乃恶德之举。

苏长卿冷哼一声,他自记事起,周围人便告知他,他的宗妇便是这位陆家嫡女。

他珍之爱之,为保她名节,忍了数年相思之苦,不敢书信一封。

即使她上门退婚,他不愿让自己难堪,更不愿强她所难,忍痛答应。

可当他的随从禀报,在城门处见她回了广陵,他心中甚是欢喜。

遣人询问方知,她此次乃是特意为宋子玉秋闱归来送考,且竟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亲自护卫她回来,晚间她还往客栈送去一席,以尽东道主之谊。

他只道她无兄弟姐妹,故而与旁人稍显亲近几分。

然而,他欲赶往陆府看她时,母亲告知他,她在退婚不久后,便与卫国公府的世子有了婚约,且自她回京后的数载,与宋子玉的书信从未断绝,有时甚至每月数封。

这些消息令他觉得羞愤难当,他比那二人差在何处?如今她竟还厚颜无耻地问他为何如此。

“你与卫国公府世子早已有了首尾,故而与我退了亲,你既与世子有了牵扯,你又勾搭着子玉不放?”

苏长卿将心底的话怒吼出来,双眼猩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突突跳动着,只觉一股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紧绷,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你瞎说八道什么?”陆子衿听他这般言语,顿时怒从心头起,火气瞬间冲天。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双眼圆睁,怒视着苏长卿。

随着情绪愈发高涨,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昏沉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此时身体发烫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好在她反应迅速,双手急忙撑住桌沿,这才稳住了那发软的身子。

“我因心中唯你,非你不娶,与母亲抗争,数日以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而你呢?刚与我退婚不久,便与南宫珣有了婚约,你敢说不是早与他暗通款曲?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陆伯父伯母给你安排的,毕竟陆伯母对我甚是中意,从未给你相看过他人。”

陆子衿看着苏长卿越靠越近,心中一阵慌乱。

她连连往后退去,脚步踉跄,脚下忽然一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往后仰倒。

苏长卿长臂一伸,迅速将她揽入怀中。“我本还在犹豫是否要给你用药助兴,毕竟女子初次皆不会很舒服。

不过看来我二人乃是注定的缘分,无需我劝,你自己便连饮下两杯。”

陆子衿闻言,心下猛地一惊,瞬间通体冒出一身冷汗。她急忙抬手,欲从发髻中取出无影针来。

“莫要白费心机了,你身上但凡能伤你半分的物件皆已被搜出拿走。” 苏长卿弯腰,轻柔地将人打横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

“无耻。” 陆子衿怒目而视,扬起手便朝苏长卿的脸上甩去。然而因手上无力,竟连轻微的 “啪” 声都未发出。

苏长卿舌尖轻轻抵了抵被打的脸颊,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缓缓说道:“原来子衿好刚猛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