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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铁蹄哀明 > 第99章 敌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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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林大部走在通往帅帐的敌营内,虽然护送的女真旗丁已经告知沿途有明使前来议和,但沿途的女真人跋扈惯了,也根本不知道礼节。

不是对他们大骂,就是举着刀枪相指,怪叫恫吓。

韩林根本不为所动,将头高高仰起,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但他身边举着旄节的正使张守备则不同。

每有恫吓,都能吓得他缩缩脖子,引得女真旗丁一阵哄笑,也让他们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都要近到身前。

看着护卫的旗丁又推开一人,一个前来迎接的女真汉官对着两个人笑道:“贵使勿怪,都是卒伍,不知礼。”

这汉官不是别人,正是现今女真大汗皇太极的书房官,日后满清开国重臣,谥号文肃的范文程。

张守备连忙点头:“省得,省得!”

接着张守备又吹捧道:“兵强马壮,贵国……额贵部,实在让我二人震撼。”

范文程见他这幅做派,也十分不屑,没有答话,只是傲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个能当事的。”

范文程给张守备在心中暗暗下了定义。

倒是这主使张守备身边的那个叫韩林的少年人,引起了范文程的注意。

面对凶恶的旗丁,这韩林不仅怡然不惧,脸上还挂着一丝中原上国见边陲小国的不屑之意。

虽然有那么一点意思,但也只是个未经历世事的少年郎罢了。

范文程再次下了定义。

来到帅帐前,皇太极的亲卫禁军白甲巴牙喇对二人进行了搜身,不仅卸下了两个人防身的腰刀,甚至还想让两个人褪去衣衫。

张守备的面色十分难看,正要脱衣,却被在韩林的一声大喝中止住了手。

“做什么?!”

韩林猛地一搡那手已经伸向他衣襟的亮甲鞑子,接着寒声道:“我等贵为使者,言行皆为皇明表里,岂能蒙受如此折辱?既然贵部无心,我看这议和之事便罢了!”

说完,韩林转过身就准备拂袖而去。

小国畏威而不怀德,韩林知道哪怕是虚张声势,这台戏他也得唱得硬气一些,如果像张守备那样唯唯诺诺,必然会为鞑子所轻。

果然,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范文程一把拉住韩林,嘴中说道:“小将军且慢,护卫大汗皆为此辈本职,由不得不小心。”

韩林回过头,冷着眼高声怒斥:“既是如此,贵属做的也太过分了些,若再牵头羊来,当我皇明是亡了国的赵宋徽钦二宗麽?!”

范文程一愣,他原本以为这少年郎是哪家将校的子侄,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肉袒牵羊”的典故。

原本欺他们不懂,本着看笑话的心态一收,范文程的脸色一正,挥推了帐前的护卫,对着韩林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拱手儒礼。

嘴中安抚着韩林道:“小将军息怒,下国之人不懂礼仪,冲撞了贵使,还请两位见谅,大汗得知贵使前来,早已等候多时,如今两位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了麽,还请进帐!”

说着,范文程亲自掀起了帐帘。

韩林冷哼了一声,伸手请正使张守备先进。

张守备有些仓皇,他左顾右盼了一眼,最后才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韩林看到后叹了口气,怎么选了这么个人出来。

虽然建的仓促,但皇太极的帅帐十分庞大,即便屋内或站或坐着几十个人,但仍不显局促。

皇太极此时正在帅帐当中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看着进到帅帐当中的两个人。

而其他的大小贵族,也冷着脸看着两个人,见到两个人进到门内,还有冷哼声发出。

韩林环视了一圈,看向皇太极倒没觉得有什么,可他身旁站着的那个人,叫韩林微微一愣,心里暗自说了一声“不好”。

岳托。

岳托看到他,同样一愣,皱着眉头低下头去暗自思索。

此时前面引路的范文程已经走到了皇太极面前跪下,深深地叩了三个头以后,对着皇太极说道:“禀大汗,明国使者已到。”

“见过大汗。”

韩林当先对着皇太极躬身行了一礼,旁边的张守备看韩林如此,也连忙躬下身子。

“放肆!见到大汗,为何不跪!”

一个女真贵族见到他们只行揖礼,不行跪立,对着二人怒喝道。

等了半天,也不见正使张守备说话,转过头就看见他浑身发抖,额头已经起了冷汗。

韩林心中颇感无奈,直起身子,对着范文程郎朗说道:“贵部先汗为我皇明龙虎将军,后自立为汗,皇明认乎?”

范文程摇头苦笑:“未。”

“今我等奉左都督、平辽总兵官之命出使,言行以代,以正一品跪拜正二品,其为礼乎?”

”我皇明泱泱万里,尔不过窃居一隅,以上国跪小部,有史鉴乎?”

看着被三问喝住的众人,韩林哼了一声,傲然道——

“今我以口称汗,已是不当,若再行跪拜,我皇明颜面何存?”

刚才斥责的那个人手中按住刀把,冷声道:“好利的口舌,不知与我宝刀如何。”

韩林不甘示弱地看着他:“贵刀锋,我剑,也未尝不利!”

皇太极抬手止住了两个人的争吵,向着二人问道:“贵使前来,意欲何为?”

见皇太极发问,张守备知道自己得发话了,连忙揖礼答道:“回大汗……我等……我等前来,是来商讨议和之事……”

皇太极左右看了看,随后整个营帐内都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有些女真贵族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笑了一阵,皇太极面色一收,脸上一冷,眯着眼睛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尔家袁巡抚,三番遣使来议,可当甚事来?以议和相诈,却暗中修筑城池,甚至遣兵至三岔河逼迫,今我大军来伐,却又口言议和相欺,真当我大金是三岁小儿麽?!”

“这……这……”

皇太极十足的威压让张守备承受不住,他两股战战,嘴中嗫喏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韩林从张守备身后挺身出来,对着皇太极行了一个礼,说道:“袁抚台确有议和之意,怎能说相诈?若非贵部伐李式之朝、攻我皇明东江,议和之事怕早已经成行,贵部先坏议和,却要说我先行,可有这样的道理?”

韩林踱着步子继续说道:“至于筑城,锦州乃我明地,是拆是筑,任我行之,岂容他人指手画脚?况且李朝、东江之事在前,我等怎能不防?今日之围,恰恰证明诸位大人先事虑事!”

皇太极见他反将一军,也不恼,微微一笑:“口舌之力,最为无用,今我大军既出,尔欲降则降,欲战则战!”

韩林微微一笑:“我二人位卑而言轻,出使贵部,只为告知我有议和之意,至于如何议、怎么和,还需城内诸位大人定夺。”

不久,韩林和张守备就被人押至另外一顶帐篷内。

看着空落落的帐篷,张守备面色如纸,转过头战战兢兢地向韩林问道:“韩林,你说,你我二人,不会被一直拘役至此罢?”

韩林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不知,听天由命。”

其实韩林心中也有些后怕,好在是皇太极,如果是努尔哈赤,他也不会如此说。

然而,并没有让他们等候太久,一个人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进到了帐内。

这人视线越过表情十分颓丧的张守备,落到了不断躲闪的韩林身上。

他冷冷一笑。

“韩林……别来无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