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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铁蹄哀明 > 第45章 打行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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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刚刚放亮,何家酒肆后院的小门“吱呀”一声开启了一个角,一盆水便倾泻而出,哗啦一声,七嘴八舌的叫骂声顿时响起。

何歆“咯咯”地笑着,对着已经关闭的院门外高声道:“各位日日光顾,免费帮妾身看着这方寸小门,奴家无以为谢,便请各位喝些水罢!”

虽然是笑着,但何歆的眉头还是攀上了一丝抹不去,展不平的忧色。

果然,门外一个声音喝止了叫骂。随后,一个十分猥琐的声音响起。

“何姑娘怎么如此客气?请俺们喝些白水就成,俺怎么闻见这水里还有胰子香。啧啧,你还别说,这香气勾的咱们心里直痒痒,等哪天何东家能出得门来,咱们一定好好向何姑娘讨教讨教,你们说是也不是?”

伴随着哈哈笑声,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言语愈发地下流。

听他们说得如此不堪,院内几个酿酒的帮工面带怒色,纷纷提起棍棒就要冲出门去与他们对打。

但却被何歆拦住。

何歆对着几个人摇了摇头,回过身又对着门外喊道:“这银钱奴家月月奉上,不曾短了你们一文。怎地还不知足,大正月的也要上来堵门,兄弟几个也不容易,奴家想问问,究竟怎样才能放过俺们这小小的酒肆?”

刚刚那个声音回道:“之前不是与何姑娘说过了?咱们弟兄新进人多,连饭都要吃不起了,何姑娘心善,俺们想着除了每月的月钱以外,再许我们二成的干股,俺们保证何家酒肆安安稳稳,如果有人闹事,只消何姑娘一句话,咱们便能替酒肆出头,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何姑娘为何不考虑一下?”

“二成干股!你们怎地不去抢?”

何歆姣好的面容上,终于升腾起了一丝怒意,随后冷笑道:“就算我今日许了这二成,明日怕就要变成三成,后日便是七成,我看,请你们来的那些人,就是要搞垮我这小小的酒肆!”

门外的声音一窒,随后那人冷冷地道:“何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你既然已知,何故还要强撑?咱们虽然是泼皮打行,但也不愿对女子动手,识相些,早早的关了门去罢。”

此时,老掌柜和店小二推开灶室的小门进到院中,见到何歆抱着个木门站在院中,对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脸上也是忧惧夹杂着一丝愠怒。

见状,何歆的脸都气红了,她再次转向门外大啐了一口:“一群老少爷们对我这弱女子为难,你们也忒不要些面皮,羞也不羞?”

门外嘿嘿一笑:“何姑娘不必激俺,咱都是青皮了,还在乎面子?更何况人家使了银子,要怪,也只能怪何姑娘实在太贪心了些,将那薤上露要走了大半,旁家没得卖,干看何家酒肆挣钱,心里哪能不气?”

“念你是个女人,我等这些日不也只堵门?咱好言相劝如果何姑娘不听,那也没什么办法。何姑娘想必也听说了,这锦州城近来日日都有女子走失,再未现身。何姑娘也不想落得这么个结果罢?”

见相激无效,何歆想了想,又换了一副语气,柔声道:“这位大哥,小女子就是个没有根基背景的外地人,俺听你也不似辽东口音,与奴家一样都是外地人吧,况且都是平头百姓,何苦两相为难?这样,我给弟兄们拿些银子,请各位吃酒喝茶,咱们交个朋友。”

门外的汉子哈哈大笑:“老话说得好,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咱们虽然是打行,但人家使了银子,何姑娘现在想用银子收买我等怕是晚了。”

老掌柜闻言对外怒道:“欺人太甚!如此逼迫,你们不顾王法了麽?如果把俺们惹得急了,咱也不怕上公堂报官,到时候入了县狱,可休怪俺们不讲情面!”

听到老掌柜说要去告官,外面的笑声更加猖狂:“哪里跳出来的老杂毛来出头?是了,你别是那个酒肆当中的掌柜罢!咱念何东家是个女子,不愿意动手,但至于你,老子能把你那二两老骨头给拆了,你信也不信?!”

老掌柜听他的威胁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还想反驳,却被何歆拦住。

何歆叹了口气,对着门外说道:“几位兄弟既然是打行,我想肯定是有背景的了?”

“干咱们这一行,没有倚仗哪里能成?确也不妨教何姑娘知道,咱家的姐夫,便是赵总镇的僚属,这锦州城内没有县衙,俺姐夫便帮着赵大人总领着这锦州城内的三班六房。”

随后门外那人哈哈大笑,十分猖狂地说道:“那老杂毛说得王法,岂不就是俺的姐夫?!”

“那便是没有法子了?”

何歆向着门外问道。

“倒也不是。”

“什么法子?”

“好说。这许多日子来,虽然都只是一瞥,但咱看何姑娘的身段容貌都是上选,不如你就跟了我,这样生意岂不是咱家的了?有我镇着,还有我姐夫当靠山,这锦州城内谁还敢欺负咱自家的酒肆来了?”

听到这人竟然觊觎自己,要她当姘妇,何歆的脸都气白了。

虽然她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换做其他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怕已经嫁人都几近十载。

别看她当日和韩林开得荤腔,那一方面是看韩林是个小她六七岁的正派少年,另一方面也是泼辣的性格所致。

但她,仍然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

“做你的梦去!梦里什么都有!”

何歆对着门外怒斥道。

“既然如此,那何东家也别怪我等不讲情面,你这酒肆,就甭开了!到时候,就怕这酒肆黄了,何姑娘自己也赔了进去。”

泼辣的何歆自然也不愿意就此认输,跺了跺脚,冷哼道:“咱们且走着瞧,俺们蜀地人怕得谁来?!”

双方各自放了软硬话,但谁都没有能说服对方。

何歆也不愿意再与这群泼皮无赖对话,遣散了提着棍棒人人脸上都有怒意的酿酒师傅,带着老掌柜返回了堂屋。

何歆在椅子上坐了,听从前面门市的进来的掌柜的禀报。

“张叔,今日也跟上几天那样麽?一开门这群泼皮就来堵门?”

掌柜的欠了欠身,愤然道:“回东家,这群泼皮实在欺负人,虽然未动手,但就他们往门前一站那架势,哪个客人敢登门光顾?”

何歆揉着太阳穴,感觉十分头疼。

“东家,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休听那人胡说,要不咱们去报官试试罢?”

何歆低下头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这事儿,肯定是城中酒肆做的,见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们看不过眼,这才请了这些青皮、打行过来。”

“既然这些打行将话摆在了明面上,那看起来十有八九是真的,咱们千万不能动手,不然到时候麻烦更大。”

掌柜跺了跺脚:“报官又报不得,打又打不得,那怎办?”

何歆长长地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关了门去,有这酿酒的手艺在,没了锦州,去别的地方也能开起来……”

“可咱在锦州城闯下来的名声岂不是白费了……”

“那也没什么办法,人家守家在地的,咱们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外地人,拼不过的。”

想了想,何歆又对着掌柜说道:“张叔,你去前院将账本拿来,我算算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见老掌柜出了门,何歆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

“都怪那韩林,他的酒我不收,别人收了去就要挤兑我的酒肆,如今收了还是起了这么多事端……”

她虽然性子刚烈,但终归是个女人,对韩林心中难免起了一丝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