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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风袭来,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被吹落,整个沈家湾都是一片光秃秃的模样。

沈逾白被朱先生抓去给族学甲班的学生上课。

有沈六元在次讲课,族学甲班便不只是沈族的甲班,许多人大老远跑来,坐在沈氏族学的课堂外,竖着耳朵听着。

其中不乏秀才举人。

有些年纪已能当沈六元的爷爷,却还是由子孙扶着,巴巴望着那位年纪轻轻的六元公。

沈族见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便在教室外搭了草棚子,再架上火炉子。

如此一来,也算给他们一点热乎气。

待到雪飘飘扬扬下来,沈六元便不来了,众学子们扼腕叹息,却也只能回家。

今年的雪依旧大,纷纷扬扬飘起来便没个完。

沈逾白的家中早被族里送了许多木柴过来,沈逾白每日早上起床后便会煮上一锅粥,一吃就是一整日。

雪一落下,外面彻底没了人影,沈逾白的屋子更是一丝声音也没。

手机已在冬至那日没了电,而苏锦给他准备的那些电池的电也用尽了。

沈逾白静静对着卷轴坐着,一坐便是一整日。

门被敲响,他打开门,彩娥端着碗鸡汤站在门外:“逾白哥,今天是小年,知道你不喜去我家吃饭,我娘让我端碗鸡汤过来。”

沈逾白眸光微动,原来已经小年了吗。

“丁忧三年,不可食荤腥。”

因多日未开口,声音暗哑。

彩娥皱眉:“可今日是小年,你总不能只喝粥吧?”

“无妨,习惯了。”

彩娥气不过:“就算茹素,也要吃些饭菜,光吃粥身子如何扛得住?你便是再伤心,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

沈逾白静静听着,半晌后,方才缓缓道:“娘去了方才好。”

阿锦陪了他五年,他等了阿锦五年,十年已过,他二十八了。

丁忧三年再入朝堂,他便该被清算了。

娘去了,便不用瞧见他受凌迟之刑。

彩娥惊愣在原地,沈逾白又道:“天冷,回去吧。”

门渐渐关上,沈逾白一步步走到炕上,对着那幅空白的卷轴静静等着。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沉寂。

沈逾白伸手抚摸着眼前的卷轴,目光是缱绻的眷念:“五年了,阿锦你回不来了吧?”

“我总心存侥幸,某一晚你突然传来手机唤我。”

他轻声呢喃,仿若在与卷轴倾诉,又仿若在说给自己听:“卷轴既已不能再连通你我,我也该为你留下些东西了。”

拿出从京中带回来的颜料,沾上笔墨,闭眼,脑中便是那八个墓地的方位。

再睁眼,画卷已有了构思。

睁眼,在舍不得弄出一丝褶皱的卷轴上落笔。

一个景便是他的一个墓,墓中有他留给她的东西。

五千年后的她,便可拿着卷轴寻找。

他能为她做的,不过如此。

八个景并不难画,也不占太多篇幅,卷轴上依旧留有大量的空白。

沈逾白静静磨着墨,再落笔,便将心中那日日念着想着的人一笔一笔地描绘着。

“我叫苏锦,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你是谁?”

“君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沈逾白,一定要保护好你聪明的脑瓜子!”

“沈逾白,你这么纯良,以后在官场怎么混。”

“沈逾白……”

“沈逾白……”

那一颦一笑早已刻入骨子里,她无论何时,必该笑得眉眼弯弯。

便是再忙碌,也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必要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停笔,手已颤抖不止,冷风仿若吹进血中,将他全身都凉透了。

再看到卷轴中那想着念着的人,沈逾白的手缓缓靠近,在半空却停住。

颜料未干,不可触碰。

手轻轻握拳,顿了片刻,缓缓收回。

如何可奢望?

又如何敢奢望。

看一眼窗外,天已渐渐暗了下来。

沈逾白起身,热粥,喝完,又收拾一番,便早早睡去。

这一晚,卷轴需得摊开,方才能让它干透。

翌日一早,村里的公鸡便如比赛般打鸣。

沈逾白先看了卷轴,已干透了。

他想,或许该交给族人保管。

沈鸿业实在招摇,待自己被清算,沈鸿业没了靠山,便是他人眼中的肥肉,必会被盯上。

届时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能安稳保住卷轴?

论聪明才智,论情义,彩娥比她两个亲哥哥强不少,交给彩娥,或可世世代代传下去,最终落于阿锦之手。

五千年的时光实在漫长,稍不留意就会被湮没,托付之人便是重中之重。

彩娥虽是合适人选,却不能保证她的后代品行如何。

又或者,她若不成亲,就没后代。

越朝最年轻的首辅、太子少傅、才华横溢的六元公便这般被难倒了。

一杯热茶就可让他对着卷轴琢磨半日。

热气升腾间,他仿若看到一圈无形的波浪。

沈逾白想,他果真是着相了。

下一刻,热气再次被波浪推开,沈逾白僵住。

卷轴就这般在他的目光下缓缓飞入半空,无风自动。

一波又一波无形的浪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

渐渐地,卷轴旁边出现一团火苗。

起初火苗极小,渐渐地,空间仿若被火苗烧出一个洞,旋即,火苗沿着洞的四周将洞越烧越大,逐渐有一人高。

大洞里面漆黑一片,仿若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所有东西都吸进去。

沈逾白原本死寂的双眼被那团火渐渐点燃,从希望变为狂热。

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走进去!找阿锦去!

那仿若个吞噬一切的黑暗又好似在向他露出獠牙,要将他撕成碎片。

沈逾白转身下了炕,找到木箱子,换上最精致的暗纹黑色长衫,穿上新鞋子,又用篦子将头发梳理一番,戴上冠帽,对着屋中镜子照了照,确认无误,又将箱子里的钱袋子挂在腰间。

回头看去,那洞更大了,他清晰看到里面可吞没一切的黑。

沈逾白不急不缓地用镜子将全身照了一遍,确认一切都好后,转身,从容跨入那洞中。

他要去找他的阿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