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住处着实偏僻,道路曲折难辨,夏松费了好大劲才返回集市,当赶到小师妹和苏帆所在之处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只见苏帆衣衫破裂,一身血污地趴伏在地,而小师妹和那名卖首饰的商贩已然不知去向。
不少行人路过此地,却无一人上前去将苏帆扶起。
当下夏松急忙将苏帆拉扶起来,只见他已昏厥,脸部鼻青目肿,明显是被人殴打所致,便使劲将他晃醒。
醒来后,就见苏帆神色慌急地直呼:“小师妹!小师妹!”
夏松忙将他劝阻了住。
见到夏松,苏帆便紧紧抓住他手臂,急声道:“夏松师兄,不好了,小师妹被人捉走了!”
夏松心中突地一颤,强定心神,对苏帆道:“不要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随即取出几颗药丸给苏帆服下,又给苏帆运气助力。
苏帆顿感身上疼痛渐止,缓了口气,才道:“自夏松师兄你走后,过了许久,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群恶狠狠的人,直冲到小师妹身旁,就将她拉扯着抬起,小师妹不会武艺,自然反抗不得。我见了急忙上前去拦阻,这些人武艺稀松平常,本不是我的对手,哪知过没多久,又来了一人,身手很是厉害,将我击倒在地,而后我又连遭到其他人一阵群殴,眼睁睁看着小师妹被他们捉去了……”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些什么人?”夏松又问。
“像是些家仆,或许……或许是某家少爷公子垂涎小师妹姿色,便让下人来抢夺。”苏帆推测道。
一听此话,夏松立时想起先前一刻,他去围观一众仆役群殴那名乞丐时,不远处正站着一个手持折扇的华服青年。
“怎会如此凑巧?”夏松不禁狐疑,细思之下,登时明白自己中了他人的诡计。
首先,那名卖首饰的商贩来得太过突然,死缠着他们,像是非要将首饰卖给他们不可。紧接着,另一处就发生一名乞丐因偷拿华服青年的折扇,而遭一众仆役群殴。
自己出手制止,又将乞丐带回住处,当返回来时,就看见苏帆昏迷在地,而小师妹又被他人捉走。
细细回想,又察觉到那乞丐身上的不少可疑之处。比如所穿破衣破鞋像是临时才换上的,脸上身上的脏污也像是经过刻意涂抹,以及那一头蓬乱披散的头发,也像是才经过处理一般。
不止这些,那些殴打乞丐的仆役,每一拳每一脚似乎都击打得很有分寸,而那乞丐却故意扯开嗓门放声痛呼。还有那名华服青年,被乞丐偷拿折扇理应十分气愤才对,而他却神色淡然地站在一旁,且还露出轻松微笑。
乞丐因说自己腿脚不便,便让自己搀扶着他返回住处,路上他那一瘸一拐也极像是伪装的,而且既然腿脚不便,又怎还有胆量去偷拿别人东西?
这一切都着实不正常。
“调虎离山。”此刻夏松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样四个字,随即喃喃出声。
又将此事在脑海中一番过滤梳理,夏松顿时明了,必是那华服青年路经此地,被小师妹姿容吸引,为得到小师妹,便与一众仆役设下这样一计。
先是收买了一名卖首饰的商贩,让对方将快要离去的他们缠住,然后又让一人假扮乞丐,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偷窃遭打的戏份,将自己吸引过去,其后假扮乞丐之人又故意让自己扶他返回住处,将自己调开,而后其他人便去强夺小师妹。
“如果当时我没去凑那热闹,想必他们也会使出别样招数来将我调离,小师妹对他们来说势在必得,绝不会轻易罢休。”夏松这样想。
明白这一切原委后,夏松虽也懊悔,但又想当务之急是要去解救小师妹,便稳住心情,将苏帆扶到路旁坐下,嘱咐他先在此调息养伤,随后他便准备去探听那华服青年的身份和去向。
小师妹买的一大包衣服首饰和一盒胭脂水粉,还有自己买的那本书,被夏松寄放在附近一家店铺里。
接着夏松便向店老板打听那华服青年的身份,却见店老板连连摇手:“不可说不可说,你们还是速速离去最好。”
离开商铺,夏松又一连向数名行人打听那华服青年,却都被对方给一一回绝,并神色慌张的匆匆离开。
“看来这厮在当地颇有凶名和威慑,就如平峰县的霸刀门一样,百姓们都对其怕到骨子里了。”夏松叹道。
就在夏松为探不到消息而焦急时,却见一个老丐朝他快步走来,靠近他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跟我来,我来告诉你。”
夏松虽担忧这老丐还是他人假扮的,但眼下除此之外已再无其他可探取消息的办法,只得跟随这老丐前去,没多时便来到一处偏僻阴暗的无人角落。
有了前番教训,这次夏松便留心观察起这老丐,在发现对方所穿破衣破鞋,以及面上的脏污都属正常后,这才宽了心。看着老丐,他又不禁想起平峰县的老方,为此心中生出一丝亲切。
只见老丐看着夏松,说道:“你那媳妇儿,是被那冯家庄的冯二少派人夺去了。”
“冯家庄,冯二少。”夏松一怔,喃喃着,又苦笑道:“您误会了,那是我师妹,不是媳妇儿。”
老丐哦了一声,道:“我瞧你跟那姑娘挺般配,以为她是你媳妇儿。”
“您可知冯家庄在什么地方?”夏松便问。
“你确定要去冯家庄?”老丐道。
“我师妹既被他们捉走,难道让我袖手不管?”夏松皱眉道。
老丐道:“你不知,那冯家庄是这长岭镇上的土霸王,连镇府的人都怕他三分,何况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
镇府是镇级官方力量,长官称为镇守。
“难道就放任他们这般为非作歹不成!”夏松愤然道,“我不是寻常百姓,我乃天武门弟子,他们夺走的,是我们门主的女儿。”
“你……你是天武门弟子!”老丐吃惊,“既是这样,你可直接去冯家庄找他们理论,相信他们一听你的身份,便马上就将那姑娘还回来。”
夏松点点头,又向老丐问起冯家庄的位置,老丐便跟他说了。
又听老丐道:“这镇上的百姓都被冯家庄给吓怕了,所以没人敢告诉你冯家庄的所在,我也是见你着急,心里不忍,又因我无依无靠,没甚牵挂,不怕冯家庄会将我怎样,这才把你带到这儿,跟你说了。”
夏松便道了谢,又道:“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不让冯家庄的人伤您一根头发。”
老丐笑了笑:“无妨。对了,冯家庄又名‘恶虎庄’,听人说那庄内饲养着十多只斑斓猛虎,你可千万别与庄上之人动手,否则他们放出猛虎来,你可危险了。”
夏松笑道:“多谢相告,我自有分寸。”本想取出些钱两送给老丐以作答谢,却想起自己早已是身无分文,便对老丐道:“等我救出师妹,自会酬谢。”
“呵呵,不用,我虽靠乞讨为生,但也不一味索取,再者这周边百姓待我都不错,时常会接济我些饭菜钱两,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老丐摇手。
“好,那就告辞了。”夏松点点头,随之转身离去。
……
按着老丐所说的方位和路线,夏松一路前行,大约走了数十里路,最终来到一座大庄院前。
只见这座庄院占地极为广阔,庄外环绕着一棵棵巨大的杨树和柳树,高墙黑瓦,庄内房舍俨然,外部两扇朱红大门紧闭,上悬匾额,书着“恶虎庄”三个烫金大字,大门两侧各立着一具猛虎石雕,作仰天怒吼之状,颇有威慑。
此刻,有两名仆役正站在大门前,看见夏松,便开口呼喝:“哪儿的小子,这地儿也是你能来的?快滚!”
夏松不为所动,大声喝道:“让你们家那冯二少出来!”
两名仆役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随之都转头朝夏松喝道:“哪儿来的疯小子,我家二少爷也是你能见的?”
接着就见一名仆役抓起倚在门边的一柄砍刀,冲到夏松面前,将刀指着他,喝道:“小子,你再不滚,我这刀可就要剁下你的脑袋了!”
另一仆役冷笑观望着。
只见夏松淡定自若,眼中忽闪过一道凌厉光芒,接着出手如电,将那名仆役的砍刀击断,又趁势扼住他脖颈,将其压倒在地。
另一仆役见了,大吃一惊,急忙开门进庄,去庄内飞报这一情况。
那名仆役被夏松扼住咽喉,一时呼吸不畅,面部涨得发青,艰难地道:“饶……饶命……”
夏松见已给了他教训,便松开了手,那仆役如逢大赦,忙从地上爬起,躲得远远的,不住大口喘着气,而后又惊恐地望着夏松。
就在这时,一阵阵脚步声沙沙沙响动,大门打开,只见数十名仆役簇拥着一名华服男子走了出来。
“哪儿来的小子,竟敢来我恶虎庄撒野!”这名华服青年望着夏松厉喝道。
夏松看去,只见这名华服男子并不是先前他在集市上见到的那人,但面貌身形却与之颇为相似,年龄略大,便知眼前这华服男子必是那人的兄长。
夏松伸手指着他,大声道:“你那兄弟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强夺我师妹,快快让他将我师妹放出来!否则,我就踏平你们恶虎庄!”
“好大的口气!”华服男子怒哼,想到兄弟又做下强夺民女之事,暗自气恼,但碍于颜面也不好承认其事,便故作不知,朝夏松喝道:“胡说八道,我兄弟怎会做此等事?你这小子一定是误听他人言语,来我们恶虎庄捣乱,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随之朝一众仆役发起喝令:“给我拿下这小子!”
一众仆役纷纷应喝,挥举起手中的砍刀,甩棍一众武器,对夏松凶猛飞冲来。
夏松一声冷笑,待得一众仆役冲近,便身躯一晃,如一阵疾风般闪入众仆役之间,拳掌腿脚闪电般出击,顷刻间就将一众仆役尽给击倒在地。
华服男子见此一幕,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转过神,怔怔看着夏松,张口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乃天武门弟子,你那兄弟抢走的,是我们门主的女儿!”夏松又提声喝道。
“天武门弟子,门主女儿……”华服男子喃喃着,面露惊讶之色,默然片刻,便道:“既是如此,就请……就请阁下在此相候,我这就去与我兄弟说知,让他将阁下师妹速速送还。”说完转身飞步进入庄院。
夏松便走到一棵柳树旁,倚靠着静静等候。
……
华服男子进了庄院,直朝中央一间高大房舍赶去,进了房舍,便放声高叫:“父亲,父亲,不好了,外面来了个厉害的小子!”
只见房舍中的一堵墙陡然转动而开,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个轻衣薄衫之人。
只见这人年近五旬,却面皮光润,身材匀称,发须灰黑,眉宇之间带着几分阴鸷之气。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莹然生光。
这人见华服男子神情如此慌张,便问道:“是怎样厉害的小子,竟将你吓成这般模样?”
华服男子道:“他自称是天武门弟子。”
“哦?”这人张口,又问:“天武门的弟子,来我们庄上何干?”
却见华服男子皱起眉头,怨声道:“都怪二弟,他又强夺外面姑娘,这回夺的是天武门门主的女儿,人家跑上门要人来了!”
这人一听,忽而一怔:“你说,强儿在外面夺了一姑娘,这姑娘是天武门门主的女儿?”
华服男子点头称是。
这人默然沉思一会,道:“居然是段振天的女儿,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华服男子不明所以,便问:“父亲何出此言?”
这人不答,又对华服男子道:“你去强儿那儿,把这姑娘给我带来。”
华服男子不解,便问:“父亲您要做什么?”
这人只道:“不必多问,过后你自会知道。”
华服男子应了声是,便转身而去。
过了好一阵,只见华服男子带着段媃来到,向这人道:“父亲,我已将人带到。”
这人便挥挥手:“你去吧。”
华服男子随之退下。
这人看向段媃,只见她一副娇怯怯的样子,容颜憔悴,杏眼含泪,长发散乱,所穿纱裙东皱一块,西皱一片,显然是先前曾受他人侵犯而强力抗争所致。
“姑娘,请坐。”这人伸手指向一旁座椅。
段媃摇头:“你们快将我放了。”
这人哈哈一笑:“不要误会,叫你来此是想问你一些事,待问完后,我自从放你离去。”
“真的?”段媃心中一动,便问。
“自然是真的。”这人笑着点头,又面现歉疚之色,向段媃拱手道:“是我教儿无方,致使他横行无忌,为所欲为,以至侵犯到姑娘,使你蒙受其害,我在这里向你告罪了。”说完向段媃深深一揖。
段媃见这人言谈举止得体有礼,与那侵犯他的儿子竟如此不同,也是大感意外。见这人施礼致歉,态度恳切,便也躬身还礼,随后便在这人示意下落座。
这人在她对面座椅上坐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段媃,便开口问:“姑娘,你跟天武门段振天门主是什么关系?”
段媃便道:“那是我父亲,怎么了?”
这人一笑,道:“昔日我与段振天门主有过几面之缘,见姑娘面貌与段门主很是相像,便有此一问。”
段媃点点头,又道:“您要问我些什么?”
“不急,先用着茶水。”这人便唤来一名仆人,给段媃递上一杯茶。
段媃接过,早已口渴了的她,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这人便将自己要问之事一一说出,比如天武门近期状况,段振天修为如何,又问起门下出了哪些优秀弟子……
段媃虽涉世不深,但也知道家底不可外泄,几番犹豫之下,便简单含糊地回答了几个不算太重要的问题,见这人也笑吟吟听了,对那些她不便回答的问题,也并不追问。
随后段媃又问:“不知您怎么称呼?”
这人笑着回答:“我是这冯家庄庄主,冯天南,你叫我冯叔叔即可。”
段媃点点头,便道:“冯叔叔,我已回答了您的问题,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我两个师兄找不到我,现在一定非常着急。”
冯天南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了,请。”说着起身做个手势。
段媃也起身,向冯天南道别后,便转身而去,哪知没走出几步,便感一阵头晕目眩,跟着娇躯摇晃,最终昏倒在地。
冯天南随即露出一副阴沉狞笑,又唤来几名仆人,指着昏在地上的段媃,吩咐道:“把她给我送到县里,交给那个人。”
“庄主,哪个人?”几名仆人都问。
冯天南走到一桌案边,拿起一枝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交给其中一名仆人。
几名仆人看了,都道:“明白。”随后一人上前背起段媃,几人伴护着,一起离去。
仆人走后不久,那名华服男子又走了来,对冯天南道:“父亲,您是要把那姑娘交给……”
冯天南摆了摆手,道:“她既是段振天的女儿,那位大人跟段振天又有些嫌隙,把段振天女儿送上,我们可就立了一大功。”
华服男子点点头。
紧接着,那名在集市上骄横的华服青年赶了来,只问那段媃的去向,在得知段媃已被送往县里,只气得跳脚,连声道:“我还没好好亲近亲近她,就这样被你们送给别人了。”
只见冯天南快步上前,啪的一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大声喝骂:“没用的东西,整日就想这些龌龊事!这几日给我待在庄内哪儿也不许去,给我静静反思!”说完怒哼一声,转身而去。
华服青年抚着被打得红肿的面颊,半天也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