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冀州刺史江如海一大早就接到了靖王钟离睿的邀请,请他前往王府商议要事。
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江如海依旧未归。
柳青儿坐在窗前,手中绣着一方手帕,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手上的针线活上。
不知为何,从下午开始,她的右眼皮就不停地跳动,一种莫名的心慌感涌上心头。
“老爷怎么还不回来啊?”一旁伺候的丫鬟轻声问道。
柳青儿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
今日这情形着实有些奇怪。”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府门外张望。
而另一边,江影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得知父亲被靖王请走后,心中暗自窃喜。
“嘿嘿,终于开始了!这场好戏我可是期待已久啦!”
江影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已至夜半时分。
柳青儿始终穿着衣服坐在床边,眼睛时不时看向房门,期盼着下一刻就能看到江如海归来的身影。
然而,每一次的等待都换来失望,江如海依旧杳无音讯。
还是那机灵的小丫鬟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次,柳青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缓缓走向床边躺下。
这半晚上,她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竟做了许多可怕的噩梦。
梦中场景不断变换,时而阴森恐怖,时而惊险万分,让她冷汗涔涔,难以安眠。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熬到了第二天清晨,柳青儿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无力,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尽管身体如此不适,她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老爷回来了吗?”
得到小丫鬟否定的回答后,柳青儿心中一紧,赶忙差遣人手前往平日里与江如海关系要好的那些同僚家中打听消息。
令人失望的是,一家接一家派出去的下人都匆匆返回,并带回相同的禀报——同僚们家里的老爷也同样被靖王请去谈事情,而且也是彻夜未归。
转眼已至中午时分,柳青儿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笼罩着她,令她坐立难安。
于是,她当机立断,吩咐小丫鬟给自己精心梳洗打扮一番,还特意梳了个适合出门的发髻,准备亲自前往江如海的同僚家探听情况。
前来接待的乃是同僚家的夫人,几人于厅内围坐一团一番攀谈。
期间,柳青儿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夫人们的神色变化,试图从她们细微的表情和言语之中捕捉到些许端倪。
经过一番察言观色后,柳青儿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她们看上去并不像在说谎。
既然如此,再继续逗留也无甚意义。
柳青儿唤来身旁的小丫鬟,一同起身走向门外上了马车。
当马车行驶至半途时,却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内的柳青儿措手不及,身体骤然向前一倾,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急忙伸手扶住柳青儿,并转头冲着车外的马夫呵斥道:“你是怎么驾马车的?怎能如此不小心!”
只听那马夫战战兢兢地回应,“夫人息怒,实在抱歉!
车轮子不知怎的被路边一块大石头给绊住了,小人这就下车去将那块石头挪开,还请夫人在此稍作等候。”
说罢,马夫匆匆跳下车厢,朝着车轮处跑去。
趁着马车夫下去挪石头的空当,柳青儿坐在车厢内,心情没来由地变得烦闷起来。
她伸手轻轻地将车窗的帘子撩起一角,想要微风能够吹拂进来,驱散这车厢内的些许沉闷之气。
透过那被掀起的缝隙向外望去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原来,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这座城池最为繁华热闹的街道之上。
只见道路两旁尽是一间间露天搭建而成的小饭馆,阵阵饭菜香气混合着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正围坐着几位身着书生服饰、模样清秀俊朗的青年男子。
他们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几个人正共同分食着一碟香喷喷的花生米,同时还时不时端起酒杯仰头畅饮一番,随后便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此时,只听其中一名书生说道:“诸位可曾听闻,咱们那位威震八方的靖王殿下此次竟然大摆宴席,设下了一场鸿门宴呐!
而且他所邀请之人皆是冀州城中那些有权有势、声名显赫的大小官员呢。”
话音刚落,另一书生便连忙点头应和道:“此事怎能未曾耳闻?
如今啊,这件事早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咱们这个文人墨客的圈子里面传得是沸沸扬扬啦!”
“对对对,靖王明面上是请他们去谈事情,实际上是要把他们…”
后面的话书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面色凝重地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柳青儿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这时,又有一个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听说这次宴请的人可都是与靖王不和的啊!
真是可怜那些人,谁让他们站错了阵营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似乎对这些人的命运感到惋惜。
听到这话,柳青儿的心跳陡然加快,因为她深知这个书生所言不虚。
江如海的确并非靖王阵营之人,而是一直暗中与大皇子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要知道,靖王可是手握重兵,威震一方,如果他想除掉江如海以及其他支持大皇子的官员,简直易如反掌。
就算事后大皇子知晓此事,恐怕也无能为力。
毕竟大皇子身在京城,距离此地路途遥远,难以掌控局势。
而且,以靖王的权势和手段,想要随便找个借口来掩盖此事,想必也并非难事。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恰好马车夫费尽力气终于把那块挡路的大石头挪开了。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再次缓缓启动,车轮滚滚向前,扬起一片尘土。
而小摊边的人们则依旧沉浸在刚才关于官场争斗和人物命运的讨论之中。
马车厢内,柳青儿紧紧地攥着衣角,心中犹如万马奔腾般慌乱不堪。
然而,她深知此刻决不能自乱阵脚,于是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我不能慌,绝对不能慌……”柳青儿不断在心底告诫着自己,额头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有情而断定老爷已然回天乏术,这一残酷的事实如重锤一般敲打她的心。
但她还是强行迅速回过神来,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
趁着杨氏尚未知晓其中内情,这可是她唯一能够抢占先机的机会。
如今最应该抓住的是家中的财产,那是她们母子三人今后生活的保障,她必须将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柳青儿终于捋清了思路。
“没错,就这么办!”柳青儿愈发坚信自己的决定,她猛地抬起头,对着车外的车夫高声喊道:“快点!再快一些!”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马蹄声越发急促起来,扬起阵阵尘土,如同柳青儿那颗急切的心,向刺史府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