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眼前两人有求于自己,呼延元原本休息了几个月的脑子一下又活络起来。
虽然底气的来源不一样,但心里同样确定萧稷和谢窈不会要他的命。
左右看了看,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上首两人。
要他做事,可以!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他为老二付出了那么多,老二却过河拆桥,防备着他……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讲情义!
谢窈和萧稷对视一眼,对于呼延元的话一点儿都不意外。
呼延元原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又遭遇了呼延野的背叛,要是还没什么反应,那就不是真人,是菩萨了。
不过……
萧稷直接道:“我们能给你自由。”
呼延元等着萧稷的下文。
然后就没了。
萧稷老神在在的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呼延元却黑了脸。
给他自由?他只有自由有什么用?都不必回到北疆,他只怕是刚出皇宫,就要没命。
呼延元还是很相信呼延野的能力的。
哪怕杀了他,会让呼延野在夏国京城的势力遭受重创,那也值得!
而且……
呼延元冷笑道:“我若是死在夏国,正好给了呼延野发兵的理由。”
“夏国做好打仗的准备了吗?”
他只要死在夏国境内,呼延野一定会将所有罪名都怪在夏国头上。
呼延元说完,没看到萧稷的表情变化,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夏国……真的不怕?
也是,从前裴宸在北境时,呼延野可没从裴宸的手里讨得什么好处。
如今萧稷坐上皇位,萧稷的好友裴宸必定再次重掌大权。
呼延元眼神轻闪,道:“呼延野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从前他有老大掣肘,总是留有余力。”
“现在却不一样,他已经登基,更会想用战争和鲜血证明他的英武!”
北疆原本就更擅弓马,北疆人也个个身材高大。
对于呼延元的话,萧稷只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道:“你急了。”
谁先着急,谁就落入下风。
他们将呼延元送回国这一步棋,可有可无。但对呼延元来说,却是唯一的生路。
还能报仇。
呼延元表情微僵,最后他爽快承认道:“好吧,我是着急了。”
“所以,提出你们的要求和条件。”他想,他果然还是纯天然的北疆人,就算在夏国长大,骨子里仍旧是直来直往。
半个时辰之后。
呼延元被带出凤仪宫,整个殿内只剩夫妻二人,再次安静下来。
谢窈端着茶盏送到萧稷面前,“陛下辛苦,润润嗓子。”
方才萧稷与呼延元自是在讨价还价,所以谢窈才会这样说。
萧稷的嗓子其实不累。
他刚刚说的不多,主要是呼延元在讨价还价,当然,他恪守底线。
呼延元提的要求太过分,他就一言不发,直到呼延元退让。
这招很好用。
所以两人在最开始的僵持之后,后面沟通的越发顺畅,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这些是国家大事。
但萧稷一点儿都没有要瞒着谢窈的意思。
萧稷握住谢窈的手,接过茶盏浅饮一口,“不辛苦,倒是窈窈,坐了这么久,累不累?”
如今他的情况,只要别让他跟别的女子接触,那他是一点儿都不辛苦。
倒是谢窈,太医说她身子底子极好,但需劳逸结合,不可太过劳累。
太医说是一回事。
可萧稷也知道谢窈绝不愿只做个为他联络臣妇们的皇后,所以从未以此限制谢窈什么,万事都与她有商有量。
谢窈勾唇一笑,“不累。”
原本对于萧稷对女子过敏的病症,朝中还有许多大臣不信,可上次宣悦入宫突然,萧稷当场干呕,让这件事的可信度增加了不少。
皇帝有此病症再加上先帝刚刚离世,大臣们自是不好提扩充后宫之事。
但都有些担心。
陛下需要为皇室开枝散叶,可陛下如今膝下就太子与公主,难免单薄了些。
再加上两位尚且年幼,将来之事难测……
就在这时,皇后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
而一算月份,应是在先帝昏迷之前就怀上的,众大臣们立刻老实了,就算是想挑刺的也挑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恭喜。
也有不少人因此放下了心。
陛下虽然对女人过敏,但皇后例外啊!
至于绵延皇嗣……这不是有皇后吗?
急什么?
更人有期盼着,说不定再过个一年半载的,陛下的病症又好了呢。
毕竟从前陛下似乎也没有这个毛病。
因此,原本有些不稳的朝堂如今倒是和谐极了,当然,这一切更有萧稷的能力被众臣看在眼里。
几日后。
呼延元被秘密送离了京城,一路前往北境。
呼延元和萧稷的条件已经谈妥,萧稷自然也不想再浪费食物养着他。
如今入了冬,北境已经下了雪。
这对夏国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对呼延野而言却恰恰相反。
裴宸来信,呼延野这几日有大举进攻的趋势,想来是呼延野觉得,在冰天雪地之中战斗,北疆士兵更占优势。
毕竟北疆一年有半年都处于冬季,而夏国却是四季分明,更甚者南方连雪都不会下。
所以萧稷和谢窈觉得如今时机正好。
呼延野既然想大干一场,正好送个呼延元给他添添乱!
“陛下,娘娘。”
司南从外面走进来,恭敬回禀,“人已经送离了京城,司西会一路护送,卫三小姐的人也在来接应的路上。”
虽然消息隐蔽,但为防万一,还是要好好保护呼延元的。
“嗯。”萧稷颔首,“务必要将他平安送出夏国。”
就算没用的呼延元非要死,也不能死在夏国境内。至于到了北疆之后,萧稷相信呼延元还是有些手段的。
否则呼延元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谢窈看向萧稷,问:“陛下不怕呼延元反悔吗?”毕竟呼延元离开夏国之后,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就算呼延元转投呼延野的怀抱,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会。”萧稷的声音很是笃定,似乎对呼延元很有信心。
谢窈微微扬眉,立刻看向萧稷,“陛下有事没告诉我。”
“什么都瞒不过窈窈。”萧稷无奈道:“我只是提醒了呼延元一些事。”
“比如,他幼年并非自愿代替呼延野为质子,而是被呼延野算计哄骗……”
谢窈微瞪大了眼。
萧稷继续道:“呼延元刚来的时候日子还算不错,后来逐渐难过起来,那时……我与他关系还不错。”
毕竟都是被箫弘欺负的人,难免会有几分“同病相怜”。
“他那时提过这些事,但后来不知是忘了还是没多想……思所以我便提醒提醒他。”
“最初北疆老皇帝择定的质子人选是呼延野,呼延野得住此事,并不想来夏国,就哄骗了胞弟呼延元替他上了来夏国的车架。”
“等此事暴露时,呼延元已经入了夏国境内。”
再想更换自然来不及,只能将错就错。当然,北疆想不想更换,萧稷觉得也要打个问号。
毕竟如呼延元这样愚蠢的人,对北疆老皇帝来说,或许也没什么价值。
所以呼延元来了夏国为质二十年,北疆老皇帝就跟没有这个儿子一样,便是年岁上贡,都不曾关心过只言片语。
谢窈听的咋舌,“那时候……呼延野也没多大吧,竟对亲弟弟动手……”
北疆老皇帝儿子多,生的不少,那时比呼延元年纪小的皇子不是没有。
但呼延野选择呼延元的原因也很简单。
两人是亲兄弟,有天然的信任,好下手!
知道这些,谢窈便明白萧稷为何如此笃定了,呼延元的心里也会更清楚,就算他能妥协,呼延野也不会放过他。
呼延元没得选。
谢窈想了想,说:“只怕呼延元并非什么都忘了,他只是装作忘了。”
“看来我们这次,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呼延元在夏国这么多年,老皇帝都不曾过问,那呼延元从北疆得到的支持,只怕就来自于呼延野。
随着呼延野长大,手握军权,呼延元更不敢贸然得罪,免得被北疆彻底放弃,无声无息长长久久的被锁在夏国皇宫。
谢窈想着从前与呼延元的几次交手,这可不像是个胸无城府之人。
只怕心里早有盘算,此次回到北疆也是顺驴下坡。
谢窈和萧稷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显然两人的想法近乎一样。
谢窈弯了眉眼。
她可不认为呼延元的心思能瞒过萧稷,萧稷自然也是顺水推舟。
“看来,北疆要热闹起来了。”谢窈道。
“嗯。”萧稷颔首,“正好让北境的将士们过个好年。”
再过不久,赵瑛也将抵京,若北境平息,她也完全可以留在京中过完年再去北境。
“陛下真好。”谢窈笑。
寒冬来势汹汹,不过几日时间,温度骤降。
原本还偶能出现的太阳完全被重重阴云遮住,寒风呼呼刮过。
竹青进了凤仪宫,温暖袭来,她原地搓了搓手,才迈步往里走去。
凤仪宫里有地龙,此刻烧的旺旺的,一进殿便觉温暖极了。
不过竹青想着她刚从外面回来,还是没有立刻靠近谢窈,而是道:“娘娘,奴婢方才出宫回太子府办事,您猜奴婢遇到了谁?”
谢窈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此刻她坐在炕上,身后垫着软枕,手里正翻阅着奏折,闻言抬眸笑道:“同本宫卖起关子了?”
竹青忙道:“奴婢不敢!”
“奴婢未经娘娘准允,便将人带入了宫,还请娘娘不要罚奴婢才好。”
谢窈来了兴致。
能让竹青这样说的,必是她认识且信任的人,否则竹青不会往她跟前带。
不过……
谢窈往她身后瞧了瞧,“人呢?”
竹青面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道:“回娘娘的话,去洗漱收拾去了,稍后便来拜见您。”
半个时辰后。
谢窈才知道竹青遇到的人是谁!
那个被她养的白白胖胖的矮个子小姑娘此刻瘦成了竹竿,下巴又尖又细,显得眼睛更大了许多,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谢窈的心一下软了。
“善善!”
谢窈惊呼出声,她当即起身,快步走到善善身边,上下打量小姑娘。
“善善,你这两个月去哪了?怎么瘦成这样?”谢窈是真心疼。
她当初将人养的多好啊,圆乎乎的,就连原本有些黝黑的皮肤都养白了许多。
可现在呢?
黑黑瘦瘦的,像个猴子。
身上她从前特意为善善定做的衣裳也空空荡荡的,几乎能装得下两个善善。
“谢窈!”
善善原本还没反应,一听谢窈关切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声音委屈极了,一把扑进谢窈怀里。
谢窈被扑了个满怀,连忙抱住善善,心疼极了,“我在我在,我在呢,不哭啊……”
“才,才没哭。”善善别扭但哽咽的声音响起。
谢窈:“……”
行吧,她可以勉为其难的装作相信。
好一会儿,善善才平复了心情,看着谢窈道:“我不是故意离开你的,我是有事不得不走。”
“是族群出事,有人用族里人的性命威胁我。”
谢窈听到这,就拧紧了眉。
善善失踪之后,司北自然立刻就查了善善族群那边,毕竟能将善善钓走的法子可不多。
但得到的结果是,族群一切如常。
她倒不是觉得善善说谎,而是……善善被骗了。
善善继续说:“那日我原是想去给你挑衣裳的,真的。”
谢窈给她做那么多好看的衣裳,她也想给谢窈做……
“那个人给我送了威胁的信和大祭司从不离身的坠子,还不准我留下信息,我被迫跟他离开。”
“可是……他居然骗我!”善善的声音又委屈又愤怒。
谢窈忙拍着善善的背安抚她,“这人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欺骗我们善善?!”
竹青和竹心站在一边,闻言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无奈。
娘娘这语气……分明是在哄小孩!
不过想到这话是对善善说的,又觉得合情合理。她们有时候都觉得,娘娘待善善不像待朋友,也不像妹妹。
像养女儿……
还是用来换装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