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帮人,又是感伤,又是打趣,却无一人怀疑薛向的豪言能否兑现。
想来也是,相交小半辈子,三哥何曾发过虚言?更不提,方才迈步而入的薛军委,便是三哥豪言的最大保证。
薛军委发话了,漫说一独眼,一掉了小指,就是那种天残地缺的要入伍,也不是个事儿呀。
细说来,李红军、刘援朝不是没存了找薛向说项的心思,只是死活开不出口来,虽然他俩缺的都不是重要部位,不影响服役,可到底和军规相冲突!
而麻雷子方才又热心肠地搅合了一把,二人更开不了口了,恰好,薛向这时主动说了,倒免了二人一场尴尬。
细细一想,李红军忽然有些脸红,这些年,三哥何时不是先替弟兄们想了,包括孙前进入伍,雷小天从警,乃至康桐进特战队,朱世军念大学,哪次哪回大伙儿的事儿,三哥不是都放在心上。
今次,即便是自己不开口,不想这许多,想必三哥也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偏生自己要存了心思,多算多计,除了生疏了兄弟情义,自己又多得了什么?
雷小天一听薛向应声,乐道:“这下好了,倒省了咱爷们儿的麻烦,不过,红军、援朝,你俩也别得意,去了岭南,就得在小康手下讨活儿了,小康是谁知道不,我徒弟呀,在派出所时,可是我带他,当片警儿那阵儿,可是我拿巡逻棒,他拿手铐!”
“去丫的,你丫就不过比我早入行两天半,怎么成得老子师傅!”
沉默寡言的康桐终于不满了,“李红军同志,刘援朝同志。现在我以特战大队大队长身份命令你俩,立即朝麻雷子发起进攻!”
原本不待康桐发话,这二位就要冲雷小天动手。可康桐这一假模假式地充起老大来,这二位反而不知所措了。若真向麻雷子进攻了,岂不是真成了他小康的下属,小康是谁,丫今年不过十*,当初圈子里名副其实的小老弟啊!
一时间,李红军、刘援朝面面相觑,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愣在了当场!
…………
三十那天,又陪着刘援朝几人闹腾了一天,初一一大早。这群家伙来给薛向拜完年,除了康桐留下外,其余人等皆去应付各自的亲属去了。毕竟刘援朝这三位四年没归家,一堆亲戚要拜访呢。
今年春节,薛平远一家没回来。一早上,薛安远领着薛向几兄妹和薛平远通过电话后,便去梅园了,而小晚被薛林一个电话召去哄孩子了,毕竟小晚今年已经十八了。是大姑娘了,怎好再和俩小出去拜年挣糖?
小意和小家伙则各自提溜了布袋子,满世界拜年去了,就剩薛向和康桐在家迎客,当然,还有一堆散落在各处的卫士。
虽然搬家了,来给老学薛家拜年的依旧不少,早上天一亮,便有人上门了,紧接着,便一波接一波,直到正午从未停过。
如今的初一拜年,让薛向觉得少了几分年味儿,因为压根儿看不见几个孩子,纵是有个别的小孩,也是和大人一起造访,一个个穿得工整,举止有礼,看不出活泼劲儿,宛若小大人,便是那拜年话,也说得规范得惊人。
薛向知道这些孩子也都是被大人逼着来的,话亦是教好的,毕竟老薛家现下门第高深,进出之间,谁能不时时小心,步步在意!
薛向压着烦闷,做出笑脸儿,一波接一波地迎来送往,也只有陈佛生、胡报国、康小八、郝运来等一帮人呼过来时,他才有些好心情。
时近正午,小意和小家伙终于奔回家来,俩人脸上没了从前年初一的兴奋,反而一脸的疲倦。小家伙更是回头,就一头扎进薛向的怀里,糖袋子丢在地上也不看了,翻手从脑后的坠帽里,掏出一个个红封。
“大家伙,我再也不去拜年了,好累好累!”
小家伙把红封一股脑儿塞进薛向手中,打个哈欠,朝他怀里挤了挤,似要睡觉。
“不是说不准要红包么,怎么还弄了这么多。”
小家伙和小意出去拜年时,薛向特意提醒过,让他俩只拿零食,不准讨红包,毕竟现下薛家人不比从前,也是核心权力层,须得时时在意。
小意脑袋靠在康桐腿上,这会儿说话了:“不是我们要的,是人家硬给的,大哥,您猜猜我和小适这一上午跑了几家?就十三家啊!去了,人家就不准走,塞完零食,还给红包,我和小适非不要,可不要不行啊,人家以为你客套,就非得塞,这还不算,就这会折腾的功夫,人家里又来客了,一听主家介绍是谁谁的侄子,侄女,谁谁的弟弟、妹妹,客人也给塞红包,原本,跑了七八家时,就不想跑了,可李伯伯,张大妈几家不去不行啊,就这么着,给烦死了,唉,来年,我也不去了!”
中午饭,薛向和三小在康桐家吃的,吃罢饭,小家伙、小意和康桐二姐康美枝学包饺子,薛向骑摩托载了康桐,往刘援朝、李红军各家溜达一圈后,在北海公园把他放下了。
因为,和雷小天、朱世军、陈佛生几个说好的,下午在这儿聚齐儿了,一道去北海溜冰场晃荡,奈何薛向官符在身,身不由己,也只有招呼康桐先去应承,他则驾了车先去给许子干拜了年,又去陈佛生家,给陈开真老爷子拜了年,方才折道东大街,直趋松竹斋。
薛向到时,松竹斋的人头很齐整,安老爷子,安在海、安在江兄弟,左丘明、陈道连襟,皆在堂内,似是专为等他一般。
“哎哟哟,稀客,稀客,稀客来啦!”
薛向刚跨进大门儿,红光满面的安在海便吆喝开了,他这副跑堂小二的腔调儿,若是让吴中省委大院的人见了,保准能惊掉下巴,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威风凛凛、连省委书记也不放在眼里的安省长么?
细说来,安在海也有几个年头没在家过年了,全因为那年薛安远过六十大寿,安在海出了昏招,犯了老爷子的忌讳,被赶出安家,严令他不做出成绩不得归家。刚好今年吴中省在经济建设上取得了不错的成就,尤其是万亩桑园的落成,给安在海加分不少,老爷子稍稍满意,才许他归家。
而那万亩桑园,发展蚕丝业,却是薛向给安在海出得一招,吴中苏绣原本就甲于天下,建国后虽然没落了,老底子毕竟还在,这不,安在海上马这万亩桑园后,蚕丝业兴旺,苏绣立时也繁衍起来,最近的一次万国博览会上,吴中苏绣一举夺得丝织业的金奖,大大让安在海扬眉吐气了一番。
“二伯,您又拿我开玩笑!”薛向笑着步了进来,到得堂间,团团一揖,“老爷子诶,过年好,我这儿给您拜年啦,二伯,三叔,大姑父,小姑父,我这儿一并有礼啦!”
薛向一通折腾下来,满室皆笑。
细说来,现如今安家人对薛向的观感已然好得不能再好呢!
老爷子就不说了,这位和薛向几乎可以用那个极端暧昧的词儿,就叫一见钟情!
而安在江性子实诚,薛向又对他脾性,再加上老父的原因,一直都将他当子侄看,更不提薛向相赠他的山神掌,可是解了他的大麻烦,现下二人的感情,绝对是杠杠的。
至于,安在海对薛向的观感,则是一路波折,先是极端不屑,再到极端赞叹,尔后,便是薛安远大寿,安在海自觉是薛家人的背叛,而老爷子大怒,掏出了薛向的图画信后,安在海醒悟,再后来,他和薛向一在吴中,一在萧山,虽远隔千里,可沟通却是不断,可以说薛向依旧是他的军师、智囊,观感自然是越来越好。
而左、陈连襟,和薛向的情分恐怕稍淡几分,此前,一直更关注薛向的智慧和其在安老爷子心中的份量,尔后,薛安远胜任军委委员,在军职上和安老爷子平起平坐后,这二位对薛向的重视自然又上了一个阶层,似乎真正将之作了既能坐而论道,将来又能施与臂助的忘年知己了。
“你小子竟会玩儿虚的,空手上门喊拜年,是又要糖来又要钱,连个头也没给老子磕,这年可拜得没诚意啊!”
安老爷子乐呵呵地冲着薛向打趣,未几,竟站起身来,步到薛向边上,垫了垫脚,才拍到他肩膀。
薛向弯下腰来,掺了老爷子的手,笑道:“您说的那都是老规矩了,咱们破四旧,破的不就是这些玩意儿嘛,该破就当破嘛!”
“爸爸,要我说您今儿个谱儿也忒大了吧!”
安在海从一边蹿上前来,语出惊人,老爷子瞪了眼来瞧他,却见安在海不慌不忙,接道:“您忘啦,您面前这位可不是您曾经的座下高参啦,人家可是堂堂萧山县委书记,正处级干部,一级政权的领导人,您说说您要人家磕头,是不是谱儿大过头了,嘿嘿,人家能说句拜年话,我看咱们都该赶紧抻起衣服来兜着哇!”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