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金龙挑着货郎担子,出了火阳城,走在官道上,他怀里揣着从城里取来的情报,心下着急,脚步匆匆。
来到相江边上的时候,正欲奔向渡口,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哭喊声。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子,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正自走来,那瘦子边走边喝骂,“快点,没出息的货,再磨蹭打断你的骨头。”
说着,一巴掌打在小孩子的脑袋上。
小孩子不住啼哭。
孙金龙劝道:“喂,老兄,不要这么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那瘦子翻了翻眼皮,“我自管教自己孩子,用得着你多嘴。”
孙金龙道:“孩子小,你好好……”
忽然那孩子猛跑几步,冲到孙金龙跟前,说道:“叔叔,我不是他的孩子。”
“嗯?”
孙金龙一把将孩子揽住,瞪着瘦子,“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呸,”瘦子骂道:“臭挑八股绳的,你管得宽,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抽了你……哎哟!”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孙金龙放下货郎担,提起拳头就奔过来,瘦子嘴上虽然嚷嚷得厉害,却是个怂货,一见对方来真的,立刻撒腿就跑。
孙金龙追了两步,瘦子跑得快,眼见追不上,便回转身来,问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叫小栓,刚才这个人是坏人,他把我从家里绑出来,想卖给人贩子,叔叔,你救了我,谢谢你。”
小栓给孙金龙鞠了一躬。
孙金龙道:“小栓,你跟着我,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小栓道:“在铁口镇东沙坡村。”
孙金龙说:“哟,那还挺远,你先跟着我办点事,我再送你回去,好吗?”
“没事的,叔叔。”
小栓非常懂事。
孙金龙拿出身上带的干粮,给小栓吃,小栓狼吞虎咽,孙金龙劝他,“别急,慢慢吃,咱们有的是。”
带着小栓,来到渡口,看见一叶扁舟正停在那里等待顾客,孙金龙询问了价钱,登舟而行,艄公摇起船橹,行走甚速,一会便划到江中心。
忽然艄公大喝一声:“谁,谁在捣乱?”
小船急剧地摇晃起来。
孙金龙吃了一惊,怎么了?只觉得身下的小船晃得厉害,显然是船下有人在做手脚,那艄公大骂着,拿起船上的竹篙往船底乱捅。
小栓害怕,紧紧拉着孙金龙的手。
忽悠——小船翻了。
哗,江浪登时把船上的人都吞没。
孙金龙会一点游泳,但水性并不怎么强,他努力拽住小栓的身子,想往岸上游,但是从斜刺里冲过来一个瘦小的人,在水里就像是鱼一样灵活,一把拽着他,往江底里拖。
咕嘟,孙金龙喝了两口江水,身不由己,被瘦子拽着往下沉。
他想和瘦子搏斗,但在水里,力气却使不出来,反而更加手忙脚乱,那瘦子水性极佳,转腰伸腿,拽了几下便使孙金龙晕头转向,很快就失去意识。
……
“咚咚,”
孙金龙被踢了两脚,觉得身上一阵疼痛,他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乱石砬子上。
他一惊,身子一挣扎,发觉胳膊和脚都动弹不得,被绑得结结实实,身旁,还绑着两个人,是渡口的艄公和小栓。
“喂,”有人喝道:“别装死,回答老子的话。”
抬眼望,呵斥自己的,却正是那个绑架小栓的瘦子。
孙金龙明白了,这个瘦子水性好,他在江里弄翻了小船,把自己和小栓、艄公都给生擒了。
事情有点糟糕,这人绝对是个土匪,落到他手里……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怎么办……
瘦子又踢了孙金龙一脚,喝道:“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孙金龙道:“我姓孙。”
“叫什么名字?”
“子问。”
瘦子眨眨眼皮,“孙……子问,你奶奶的,竟然调侃老子,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的,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他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敲在孙金龙的额头上,孙金龙登时痛得眼冒金星,一缕鲜血流下来。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喂,胡一彪,你小子这两天是不是闲得抠蛆了,又鼓捣什么名堂?”
瘦子笑嘻嘻地回答,“大哥,你来了,我一下抓了三个肉票子,肯定能赎个好价钱。嘿嘿,您说,我相江小飞鱼的手段,高不高?”
孙金龙被打得脑袋发晕,一只眼睛也被鲜血糊住了,他勉强睁开另一只眼睛望过去,只见另一个黑衫汉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黑衫汉走到近前,打量了孙金龙等人两眼,问:“胡一彪,这几个驴粪蛋,是什么货色?”
瘦子胡一彪道:“这人是个挑八股绳的,那孩子是铁口镇弄来的,还有这个……是渡口的艄公。”
“狗屁,”黑衫汉骂道:“你弄这么一堆夯货有屁用,臭挑八股绳的,能勒几个钱?穷艄公,有人肯付赎金吗?要搞也得搞点有油水的,这种压八杠子也出不了油的货,你弄来干嘛。”
“嘿嘿,大哥,现在行市不好,油水厚的哪有那么好弄。”
“哼,过两天我带你干一票大的。”
黑衫汉把食盒放下,从里面拿出一瓶酒,一只烧鸡,几张油饼,和胡一彪相对而坐,两个人连吃带喝。
胡一彪道:“大哥,你光会吹牛,吹完了,每回都撞南墙。”
黑衫汉骂道:“放屁,老子是大海水的命,以后出将入相。”
“得了吧,大哥,投靠官府,也没见你发旺。”
“嗤,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肚子屎,根本不识英雄好汉,以后想舔老子脚脖子,都够不着。”
“大哥,你如果不是嘴巴太臭……喂喂,酒哪去了,我还没喝够呢。拿来拿来。”
“酒瓶子刚才不是你拿着嘛。我又没动。”
“你没动谁动了,快拿来,我再啁两口。”
“我真没动。”
“嗯?”
这俩家伙甚是诧异。
酒瓶子哪去了?
胡一彪站起身来,前后左右察看一番,没找着。
旁边绑着的三个人,一动也不能动,不可能是他们做了手脚。
这一下,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大哥,不对劲呀。”
黑衫汉警觉起来,“怎么回事,有邪风?”
他俩都从腰里拽出匕首来。
……
躺在旁边的孙金龙,却是看见了。
就在这俩家伙吃饭的时候,从石砬子后面的草丛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闪电般地,一把就将酒瓶子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