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猎猎作响,鼓擂蓄势。
黑夜和火光中,南宫明烛眉眼冷峻,看准时机,搭弓射箭,箭直直向着柳泽音射去。
柳泽音侧身一躲,箭擦着他的脸庞飞过,划伤了他的脸,鲜血飞溅。
他挥剑杀敌,目光穿越冲锋军,投向骑在马上的南宫明烛。
在杀声震天下,青年帝王俊美昳丽的容颜上尽是势在必得,周围喷溅的血水沾湿了他的盔甲。他放下弓箭,转而握紧刀,宛若杀神一般,刮倒敌军,直冲向前。
马蹄声如骤雨,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沙砾和灰尘混杂飞扬,乌压压的大军如凶猛的豺狼,伴随着死亡的气息沉沉压来。
柳泽音比任何都知道。
今夜……这城定然是守不住了。
“大人,弓箭不够了!”周寂咬牙喊道。
柳泽音喝道:
“放下备用吊门!”
“是!”
尹允指挥着城内士兵死死拖住绳索放下,吊门轰然落地,砸出一地飞扬的尘土。
林渊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下。
“点火!”他高声下令。
这吊门虽然坚固,却是木制的,只要燃起来,防御便不攻自破。
只见其身后的士兵推出数辆装满干草的推车,火箭齐发,刹那间火焰冲天而起,朝着城门下堆积。火势迅速蔓延,滚滚浓烟冲向城内。
柳泽音眉头紧皱,大喊:“泼水灭火!”
可今夜似乎就连风也不偏爱他们,狂风席卷而过,带着火舌席卷而过。
南宫明烛喊道:
“强攻。”
鼓声震天,这边士气更是高涨,越发势不可挡,乌云压来。
“杀!”
林渊率领着骑兵冲锋,骏马嘶鸣,长剑直勾勾地刺向同样在最前方的周寂。
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周寂抬剑抵过他的攻击。
他身上早就挂了彩,伤口处是钻心的疼痛,虎口处传来阵痛,他扯下自己的衣袖,用它将剑柄和手掌缠在一起,确保剑不会脱手。
周寂瞅准机会,一剑刺向林渊的胸口,林渊侧身,反手砍向他的脖颈,却依旧还是落了空,被他躲了过去。
“林将军……在下对您可是倾慕已久。”周寂阴恻恻道。
林渊:“嗯。”
“……你谁?”
周寂擦了擦自己眼睛旁溅上的鲜血:“在下是谁不重要……”
林渊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嗯。”
“那就不重要。”
周寂:“……”
世间竟真有这般难聊之人。
剑锋再次相碰间,周寂的眼神如毒蛇般盯着他,又道:
“林将军……令尊是何等忠君爱国之人,当年却受凌迟之刑而死,而您,却还向所谓的皇权效忠,真不怕有朝一日,您也步令尊的后尘……”
林渊的剑并没有因为听他说话就变慢,反而更加精准凌冽。
林渊冷淡道:
“嗯。”
“不怕。”
周寂:“……”
他一向处事圆滑,心机颇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落到……被人噎到说不出来话的田地。
他本来是想激怒林渊,一个人在愤怒的时候总会露出破绽。
可这人实在是个冰块。
坏人也怕冷暴力。
今夜天象异常,天空中再次传来一阵阵闷响,闪电翻腾,黑云压城城欲摧,似有真正的暴雨将至。
然而,南宫明烛这边火攻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雨来也无妨。
雨意和腥臭的血气浸染了柳泽音的口鼻,他奋力厮杀,却深知今夜之事已经无丝毫转机。
刀锋对剑芒。
南宫明烛骑着马向柳泽音斩去,又在霎时间割断了另外一个小兵的咽喉,溅了柳泽音一脸鲜血,被他面无表情地擦去。
南宫明烛冷冷道:
“负隅顽抗。”
柳泽音一剑刺了过去:
“就算是负隅顽抗……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本是飞蛾,何惧扑火。”
马仰蹄绕开,南宫明烛抬刀朝他的脖颈削去:
“你是在为东都和边境拖延时间。”
柳泽音道:“是又如何。”
浓云笼罩着苍穹,闪电照亮了寒光,大雨骤然落下,洗刷着兵刃与铁衣上的鲜血,将灰尘打下,火光明明灭灭。
南宫明烛的攻势却未减半分,雨滴被刀砍落,飞溅到四处。
柳泽音节节败退。
他身上的衣袍和铠甲混杂着雨水和鲜血,肩膀、手臂、大腿……多处都负了伤,钻心蚀骨般的疼痛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城墙上,尹允和士兵们一起用力抬起投石机,用重石将奋力往上爬的士兵砸下去。
然而却抵不过如潮水般源源不断袭来的敌军,已经有敌军顺着搭好的阶梯爬了上去,与守城的士兵们厮杀了起来。
尹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被暴雨所击打得耳鸣声作响,握紧剑来,奋力厮杀着敌军,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疼。
黑色穹野之下,马蹄交错在泥泞里,不断有人死亡,有人淌干了鲜血,有人与尘土化为一处。
柳泽音的眼前被血色和雨水浸湿,连接着脑中的某一处都跟着痛了起来,视线糊了起来。
他平静道:
“果然还是如此……”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会沦为执棋之人向上踩踏的尸骨、断为两截的兵刃、甘愿腐朽的尘泥……
可这一天,来得还是太快了。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原定的计划出了差错呢?
眼睛隐隐作痛,柳泽音凭借直觉挡住了南宫明烛的一刀,却还是被他砍伤了右臂,痛得剑几乎脱手而出。
他问道:
“……月流云她……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你派人潜入我将军府?”
若不是他过早暴露,这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南宫明烛手中的刀在雨中划出一道弧光,睥睨着眼前之人,道:
“她不是朕派去的,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任何人的下属。”
“只是机缘巧合……她恰巧站在朕这边罢了。”
他一击撞在柳泽音的胸口上,刀锋直直砍向他,柳泽音用力擒住他的手腕,让刀尖只刺到了他的左肩,避开了要害。
柳泽音痛得痉挛颤抖,大笑道:
“原来……如此……”
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