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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流薄幸宋公子(4)

亥时三刻,宋崖词终于坐上了回宋府的马车。

他名义上的师兄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宋崖词没有接,“留着自己喝吧,马车上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你没必要惺惺作态,”

裴斯觉递茶水的手一僵,“崖词,你该收敛脾气的,师傅今日很生气。”

宋崖词不置可否,“你少管我的事。”

随后靠闭目养神去了,全当马车上没有裴斯觉这号人。

借着月华与车内的烛火,裴斯觉终于看清了宋崖词。

他视线冰冷阴沉,像极了盘卧在阴暗处的毒蛇。

离开盛都十年,宋崖词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唯一出乎裴斯觉意料的,就是一身漂亮的皮囊了。

可再灼目的皮囊也只是红颜枯骨,裴斯觉从不为此留心。

他收回目光,开始翻看怀中的折子。

有人要借宋崖词起事,他自然不会拒绝,盛都的天是该变一变了……

亥时五刻,宋崖词到了宋府。

他并没有见到宋云山,而是直接被管家领着跪到祠堂。

管家年纪也大了,说起话来长吁短叹的,“小公子,你又何必回来一趟呢?老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就算回来了,过几日还是要被送回青州的。盛都不是安乐窝,待在这里——”

宋崖词静静地看着摆在供桌上的牌位。

“过几日就是我娘的忌日,宋云山还记得这件事情吗?”

管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底流露出几分哀意。

“老爷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小公子,莫要因为这件事情动怒……”

宋崖词冷笑,“你回去吧,不用看着我,我今夜会老老实实跪着,不会溜走。”

宋云山虽然十年没有见过一次宋崖词,却十分清楚宋崖词的秉性,仅是他自己下的令并不足以让宋崖词老实。

唯独在母亲的牌位前,宋崖词不会跟以往一样混不吝……

老管家离开后,木梨终于进入祠堂。

他并没有劝着宋崖词起身,而是问:“公子,今晚还要动手吗?”

宋崖词反问:“为什么不动手?”

木梨低头,“我这就去办。”

祠堂跪了一夜后,宋崖词终于见到了宋云山。

他穿着朝服,身边还站着同样身着红色朝服的裴斯觉。

宋云山人刚过中年,苍老的却像是六旬老者。

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眼眶,怎么看都难以让人信服他曾经是掷果盈车的帅郎君。

“三日后,会有马车送你离开盛都,别再胡闹了。”

一句话说完,宋云山便离开了。

木梨已经执行完任务回来了,看着宋崖词眼下的青紫,劝宋崖词回房间休息。

“公子,你该歇歇了。”

宋崖词何尝不想回房间休息?

可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备车,去一趟逢春阁。”

逢春阁,就是花魁雪容所在的风月场所了。

木梨垂眸道:“好。”

他本是即将下锅被人分食的菜娃娃,是宋夫人救了他。

宋夫人生前抱着白玉似的小娃娃告诉木梨,这是弟弟,是会陪伴他一生的弟弟。

可木梨不敢奢望。

木梨的身份太低,欠的又太多。

他把马车开得很平稳、很慢,好让宋崖词能在马车内多休息一会儿。

然而,马车就算是开得再慢,也要到地方。

痛苦的不只有木梨,还有宋崖词。

上一秒,宋崖词还是浑浑噩噩从睡梦中挣扎出来的痛苦脸,而木梨拉开车帘后,宋崖词就变成了风流多情面上带笑的宋公子。

面上在笑的宋崖词心底骂得很脏。

原主的人设明面上是风流公子,实际上是叛逆小鬼,想要吸引大人的目光,用的却是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的法子……

跪了一夜的膝盖跟黏在一起的眼皮都没有办法阻碍原主去逢春阁的心。

宋崖词到了逢春阁时,就跟游魂没什么区别了。

别人的视线他管不着,宋崖词二话不说给了老鸨一大笔钱。

“我只让雪容作陪,把他叫来,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明白!有公子这样阔绰的客人找雪容,是她的福气!”

若是别人,老鸨这样说可能是为了客套。

可眼前跟神仙一样的人来找雪容,不是福气还能是什么?!

雪容被带来后,老鸨笑容满面。

指着雕花的门仔细叮嘱雪容,“里面这个可是神仙一样的公子!你今日可要好好把握,就算得不到钱,得到身也是好的!”

陈雪啖:“……明白了。”

听这描述,跟守着门口门神一样的熟脸小厮,陈雪啖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他敲门进了屋子,只在桌案上见到了趴着的宋小公子。

貌似是被他进门的动静吵醒,宋小公子终于从桌案上抬头。

光洁的额头被衣袖的褶皱硌出一道道红印,双眼努力瞪大,勉强维持着清醒。

“来了啊,坐。听说你会弹琴,随意弹些吧。”

陈雪啖拿了琴,还没调好琴弦,宋小公子漂亮的桃花眼已经变成了一道线。

“你弹吧,我听着,雪容姑娘,一夜不见你比昨晚更好看……”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一个字陈雪啖甚至分不清宋小公子说的是‘看’还是‘困’。

陈雪啖第一次遇到见到自己后还会犯困的客人。

宋崖词没了昨日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反倒像是晒足了太阳起不来的小猫。

陈雪啖贴心地弹起曲调和缓的曲子。

或许是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甚舒服,陷入熟睡之前的宋崖词强撑着支起身子走了几步,而后一股脑倒在雕花木床上。

过程中还不忘对陈雪啖的琴声表示赞扬。

“不错,挺助眠的。”

宋崖词迷迷糊糊地想,这句话应该能激怒一个琴艺高超的人,随后安心睡去。

可宋崖词不知道的是,这是陈雪啖隔了多年后再一次舒心地弹琴。

陈雪啖弹着自己喜欢的或是和缓、或是轻快的曲子。

曲调并未感染木梨。

他听的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