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言卿在君莫如离开一个时辰后,便悠悠转醒。
看得出来君莫如用词颇为保守。
百里言卿清醒后便挣扎着要起身,梅花察觉到他的意图,于是提醒道:“你现在很虚弱,没办法幻化出人形。”
“我究竟怎么了?”百里言卿虽然不能化形,却还能说话,只是才一开口,声音便嘶哑得厉害。
“嗯……”梅花略作思索,组织了一下语言。
“总而言之,是我的药太补,而你的灵脉受损太过严重,难以吸收。补得太过了,加重了你的病情,险些把你给补死。”
梅花讲述得简明扼要,百里言卿听闻之后,几根眉须颤动了几下。
她为何一脸的似笑非笑,难道是在嫌弃他没用吗?
百里言卿还想辩解一番,“我以前也吃过大补的丹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梅花伸手敲了一下他的狐狸头。
“那当然是因为那个时候,你的灵脉还没有受损到这种程度。”
“等等。”意识到百里言卿并未过问灵脉的伤势,梅花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个对穿。
“你果然知道自己灵脉受损的事情。”
百里言卿悄然移开了视线。
“啪——”梅花一巴掌迅猛地拍在百里言卿的狐狸腰上,吓得他惊叫一声,原地蹦了三尺高。
“为什么要做杀鸡取卵的蠢事?”梅花打完仍觉得不解气,扯过百里言卿的两只前爪用力摁住,让他动弹不得。
“说!为什么?”
百里言卿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形变小的缘故,他只觉得梅花的压迫感十足,黝黑的双瞳仿佛深渊般要把他吸进去。
无奈之下,百里言卿只能闭上眼,认命般地叫嚷道:“你先放开我,我说。我说。”
梅花闻声,放开了钳制的动作,身体后仰,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百里言卿这才如释重负,终于得以喘息。
“曾经,我和筠儿偶然间邂逅机缘,因此收获了一些灵丹和灵草。但是,那些灵物的品阶很高,普通妖修的肉身根本难以负荷。”
“若是吞食了霸道的灵气,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就算侥幸挑中了契合性较高的灵物,也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去修炼并吸收内化。”
百里言卿目光渐沉,思绪被拉到很远。
“我的体质奇异,根基亏空,纵然有灵力瞬间涌入体内,经脉也不会突然崩毁。所以,我们商定,先由我来吃下灵丹和灵草,经过炼化之后,再把体内的灵力输给筠儿。”
“我也知道这法子伤身体,故而并不常用。”
“上次因筠儿的飞升劫将至,为了助她平安度过,才又用了一次。大概是那个时候的伤还没好。”
随着他的声音起伏,梅花的唇角抿直,眸光冷了下来。
原来百里言卿一直都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并不适合修仙。亏得她还担心他会接受不了,一直瞒着没告诉他。
他倒好,不仅早就知道,竟还将此体质另作这般 “妙用”。
梅花呼出一口郁积之气,语气不善地问道:“既用了那么铤而走险的法子,为何你的功力却停滞不前?难不成你将炼化所得的灵力全部渡给她了?”
梅花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百里言卿也察觉到她不高兴了,胆怯地缩了缩狐狸脑袋,迟疑一瞬后,点了点头
“她天分比我高,飞升之心也比我诚。反正那些灵力于我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给了她,比放在我身上有用。”
“砰——”梅花再也听不下去,猛然一掌震在桌子上。
“既然知道对你益处不大,为何还要去做?就算死不了,这般三番几次下来,你的灵脉也就跟着废了。”
“她迫切地想飞升,用这么损的法子,留你一个人几时能养好伤?你的千年劫不是也将近了?她根本不顾你死活啊!”
想到上官筠不过年仅八百岁便拥有千年功力,进而招致飞升劫,背后肯定少不了这傻子受的罪。
梅花心里难受,在窗前焦灼地走了两圈。
“你是不是被她骗了?她这是完全把你当作炼灵的灵器了!”
“我自愿的。”百里言卿沉闷的一句话,堵得梅花无话可说。
仿若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浇得梅花瞬间冷静了下来。
说的也是,人家两口子冷暖自知,她瞎掺和什么。
这么想着梅花脸色缓和了些,感觉床边的凳子也不烫人了,稳稳地坐了下来。
“好吧。你既然自愿,那也无妨。反正是你媳妇,你若疼惜自己媳妇,倒也算你有担当。”
谁料,百里言卿却冷不丁地开口:“筠儿不是我媳妇。”
梅花微微一怔,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回想了一番,似乎当时上官筠的确说过尚未拜堂。
她旋即欣然改口:“没关系,未婚妻也是一样的。”
“我们也未曾定下婚约。”百里言卿的这句话接得非常快,语调也很重。
未曾定下婚约?到这里,梅花实在是回忆不清楚了。
但她心想,既然是伴侣,纠结这个也没有意思。
于是,她敷衍道:“好吧。伴侣亦无不同。”
百里言卿听出梅花的敷衍,也看出了她的不在意。他沉默良久后,忽然声音低沉且清晰地说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听到这句话,梅花才终于意识到百里言卿是在刻意地解释他与上官筠之间的关系。
这般言语,听起来怎地如此像负心汉的口吻呢。
梅花将目光在百里言卿身上细细打量起来,但他黝黑的狐狸脸上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哈哈。”梅花假笑了两声。
“你为了她,把我的手臂咬出几个血窟窿,又是拿剑捅我,又是给我喂毒药。”说着,梅花还将手背递到百里言卿面前,扒拉着他的眼珠子。
“你还给我烙了个印记。你还记得吗?”
“你现在跟我说,你俩不是‘那种’关系?那我受的罪算什么?算你脾气差,算我倒霉吗?”
被梅花贴着耳朵问,百里言卿转悠着眼珠子,目光飞快地看了梅花一眼,不敢与之直视。
“筠儿她对我而言,确实非常重要,但是她并不是我的伴侣。”
“你难道忘了?筠儿那时说的是,等我和她都飞升得道之后,再定下婚约。但其实,我们也从未确定过伴侣的关系。”
“况且,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想要飞升得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梅花当然不会记得那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只是,瞧见百里言卿这般执着地追着解释,她也不便多言,只好问道:“那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
百里言卿略作思忖后,缓缓说道:“她是我恩人的女儿。我曾向恩人许过重诺,一定会照顾好她。”
“如果我和她之间一定要定义一种关系的话,那应该算是亲人吧。从小一起长大,陪伴了数百年的亲人。”
“所以,即便她是在利用我,也没关系。我愿意托举她。”
“就像你托举君莫如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