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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晚饭喝的是小米稀粥,不到半夜我就憋醒了。刚想出去撒泼尿,一睁眼屋里“黑里咕咚”的想起鬼子白天搜查的情景,心里非常发襂,不由得往小破被里卷缩了一下……。

“肯定是日本鬼子听到什么动静了?要不……不能这么凶!”原来妈妈她们还没有睡,在跟爸爸悄悄的说话。

“谁知道啊。红四团好久没有从这里过了,估计现在不是在宝清、就是在叼翎,不可能在咱们这一带。”爸爸声音沙哑的对妈妈说:“睡吧!快半夜了。”

“你不信?准是山里有事,要不鬼子往山里去干啥?”妈妈又悄悄对爸爸说。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有人轻轻敲我家的门。

“别是日本鬼子又来了吧?”吓得我心里嘣嘣直跳拉起,拿起破被盖上头缩到炕脚底下……

“木匠!你听……有人。”妈妈用习惯称呼对爸爸说。

“大姐夫?开开门,我是小冯啊。”外面的人小声说。

“是事务长!快点灯,我去开门,爸爸说着赶紧起来披上衣服去开门,妈妈也呼的坐起来,穿上衣服下地便用脚在地上趟着找鞋边扣纽扣,找火点灯,爸爸领着事务长他们进了屋:“就你们俩吗?快上炕暖和暖和。是不是没吃饭?饿了吧?”爸爸一边往炕上推着他们一边问。

“可不!还是昨天响午吃的那,这里面。”那个叫事务长的人指着自己的肚子,对着爸爸笑着说:“正打着难解难分呢,这次下来重要是弄点粮。”

“你们唠着,我去给你们做饭。”妈妈赶忙到外面去做饭。

我见不是日本鬼子才放下心来趁屋里有亮和妈妈在外屋,爬起来跑出去撒了泡尿,回来又钻进破被子里,但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听着。爸爸与事务长他们唠嗑,当时因我年纪尚小,对他们所说的话有许多都听不懂,只是一呼噜一块儿的明白了一点。

“……大家的帮助……把日本鬼子打得晕头转向。今天鬼子好像知道了点我们的情况。可等到他们摸到我们那里又是扑了个空。”事务长说。

“是从我们这里过去的,也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刚才我和你大姐还叨咕,可千万别让他们碰上哩。”爸爸把白天鬼子在这里的情况对事务长讲了一遍,然后又担心的说。

“鬼子从八面通一出发,我们就得到了信,早有准备。”事务长望着爸爸笑了。

“可我们不知道啊,心里总是提着放不下。”爸爸解释着。

“这会儿该放心了吧,事务长把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虔诚的问。

“放是放下喽,不过你们还是得分外的小心那!白天我看日本鬼子光是‘歪把子’机枪就扛着八挺,还有四个小‘撸管’(迫击)炮可不是闹着玩嘞!”爸爸还是一再提醒的说。

“那玩意是吓唬人的,真正干劲儿的还是这个东西。”事务长拍了拍挂后腰带上挂着的像香瓜样子的黑东西。

“哧!还是他们日本造的那?”爸爸看了看掖在事务长腰里的手榴弹高兴的说。

“这才真正叫‘自食其果’,或者说是‘原汤化原食’”事务长得意的笑着。

“鬼子找不到你们是不会甘心的。”爸爸跟事务长笑着又说。

“这是肯定的事,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跟他们硬拼。人手差不多、给养足了,转移到好打的地方便打他一下,不好打就躲着他们走,叫他们摸不着头脑。”事务长边说边打着手势。

“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遭完这份活罪呢?”爸爸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的说。

“要不了太久!”事务长满怀希望的安慰爸爸“但是怎么也得熬一阵子呀……。”

“等到‘天亮了’就好喽”爸爸长叹了口气。

“是呀!那时候就再也不受这种不如牛马的气了。”事务上迎合着爸爸的话。

“你们要弄多少粮?爸爸转过话提问事务长。

“我们两个人爬山越岭的。只能背个百十多斤,还得弄点盐,多了路远不好背,还得麻烦大姐夫在屯子里给筹集一下。”

“那就别惊动其他人家了,把我们家的打扫、打扫就够。”爸爸酌量一会道。

“不能都从你一家出,我们都领走了,你们吃什么?你再给跑两家吧。”事务长急忙摆着手说。

“……我看就照我说的办吧!因为鬼子白天才过去,抽查的又很凶。”爸爸打断事务长的话继续说万一透露出风声……不好。我们家没吃的再想办法。还是这样妥靠一些。”

“……也好。”事务长思讨了会儿,“不过……这可能就苦了你们了。”事务长脸上布满歉疚的表情。

“别这么说!你们是为了谁?饿着肚子能打日本鬼子吗?”

屋里静了好一阵子,只听见妈妈在外屋做饭的锅碗瓢盆的撞击声。

从爸爸和事务长的谈话中我才明白,事务长他们就是白天日本鬼子要找的那样“红胡子”,好奇心促使我把破被支起个小缝缝,仔细的看了看事务长。

事务长年纪约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大眼睛、面色微黄。穿一身黑色便服,腰里扎着根紫红色半旧皮带,怀里不知揣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脚上缠着付边上起了毛的黄裹腿,脚上没有袜子,穿这双蓝色傻鞋;另一个人年龄比事务长小的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白净的脸上长着对粗眉、大眼,虽然稍胖一点,但显得很机灵。

“木匠!”妈妈在外屋喊爸爸,:“你把炕上的破被往里推一推,放桌子叫小冯他们吃饭。没啥可做的,大饼子、小碴子粥,咸菜瓜子。”

“大姐!这半夜五更的叫你受累了。”事务长起身冲着外屋的妈妈礼貌的说。

“你们脑袋掖到裤腰沿子上打日本鬼子,我只是偶尔做点饭,算个啥。”妈妈边说边端上来饭和咸菜“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连口好东西也吃不上,这是个什么年月?”

“等把日本鬼子打跑就好了。”爸爸接着话茬。

“那个时候若是果真在能来的话,可得向你要点好的吃。”事务长坐到桌旁的炕沿上笑着。

“保证给你们炒上两盘儿,真的。”妈妈发誓的说。

“那还不算还得给你们烫上二两好高粱酒!”爸爸凑趣儿的大笑说。

“我们得赶紧吃,吃饱了好往回抗粮,山上的同志都饿着肚子等着呢!”事务长和回来的那个人边说边抄起筷子狼吞虎咽,不一会功夫就吃完了。

“这是两袋子粮,嘴都扎好了。盐包放在袋子里头了。那个小包。”爸爸指了指另外一个小包继续说“你大姐给你们包了两个包,米饼子和点咸菜路上饿了就啃几口垫补垫补。天亮前还能走出去的几十里路。多走山道,少走大路,耳朵和眼睛多管点事儿。”爸爸和妈妈趁事务长他们收拾桌面的时候唠叨个没完。

“谢谢大姐夫和大姐!”事务长他们背好粮食深情的望着爸爸和妈妈说。

“没有用的话少说,赶紧赶路!”爸爸给事务长他们开门,我送你们出去上路。”

外面是黎明前的夜,更加黑暗……。只有繁星在闪烁……

“妈妈,刚才那两个人是‘红胡子’吧,事务长他们走了之后我从破被子里钻出头来问。

“小孩子瞎问什么?”妈妈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听的出是非常严厉的。“跟谁也不准说,记住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