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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

审核部这边忙成一团。

紧急联系法务部的同事处理美工夹带私货的问题。

每一个相关部门都在积极运作。

没有任何闲散情况。

之所以会这样。

一部分原因是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

很有可能是同行恶意动作,还有可能是公司出现内鬼。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被骂狠了。

中午时候,审核部的专项负责人被白兰兰叫去办公室。

全被陈友?喷了个狗血淋头。

按理说陈友?才入职两个多月,一个策划助理而已。

无论是职位还是资历,他都没资格说他们。

但是白兰兰就坐在旁边,全程默许。

这就意味着,陈友?是在执行白兰兰的意志。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白兰兰应该是不想大动干戈发脾气,所以让陈友?代理行事。

局势很明朗。

其实公司里有好多人都在奇怪一件事情——

为什么一直不需要助理的白策划,突然就招收了个助理。

今天落实这么一出。

很多人心里有了答案。

如此看来。

白策划是要有大动作,自己不方便行事,担心得罪人,所以让助理出面。

一明一暗。

红脸白脸。

她招助理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

几个审核部的专项负责人比谁都看得清楚。

被骂了,也服服帖帖。

被陈友?骂,就是被白兰兰骂。

白兰兰骂他们几个人,资历和职位都绰绰有余。

而且骂得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对陈友?和白兰兰没生出什么怨气。

这件事性质很恶劣,如果要上升高度,他们几个人的饭碗都会不保。

但是话又说回来。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心里多少都有几分傲气。

被骂了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带着几分火气。

上面没问题,那火气就向下传递。

陈友?骂完专项负责人。

专项负责人各自回到小组,火气传递给了相关画稿的审核小组长。

小组长挨完训,跟着遭殃的就是组员……

职场里就是这样。

不光是火气,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遵循这样层级传递的原则。

很少出现越级办理的情况。

上级被骂,下级遭殃。

上级被骂得越狠,下级就越惨。

陈友?的这一顿骂,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传递。

事情很严重。

审核部里人人自危,气氛紧绷。

已经开始有传言——竞争公司往审核部里安插了内鬼。

事情发酵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一张设计稿里夹不夹杂私货的问题。

而是有人想对公司动手……

下午时分。

自上而下的火气蔓延到了某家外包公司。

办公室里。

这次外包项目的负责人对着电话好声好气。

承受着电话那头的怒火宣泄。

“你们的人在搞些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要不是之前和你们合作过,放松警惕了,我也不至于挨这顿骂。

“亏我那么信任你们。

“我还特意给审核组的同事打过招呼,让他们放宽审核,加快进度。

“现在倒好,已经有人私下说我是公司内鬼了。”

气笑了。

停顿片刻。

持续问责。

“你知不知道?这设计稿是被最终审核否决打回来的!

“整个审核部的人都被你们害惨了……”

持续了好长时间。

外包项目的负责人一直在道歉,态度谦卑,说会严查。

而那边,气愤的语调稍微平缓:

“查?那倒没必要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白策划说了,明天要去你们公司一趟,谈谈取消长期外包合作的事。

“你最好准备一下,合同违约和相关责任追究,要谈的事情很多。

“也算是好聚好散,之前合作挺愉快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明早谈事情,至少要有一间像样的会议室,麻烦你准备一下,就这样吧。”

闻言,外包项目的负责人嘴唇发白,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对方挂断了电话。

撇清关系后立刻挂电话。

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拿着电话,迟迟没有放下,负责人有些迷茫。

这家外包公司之前一直都不温不火,甚至可以说是惨淡。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

小半年前,游戏行业各种乱象,玩家群体男女对立日益严重。

很多游戏都在抉择受众群体。

生死存亡。

一个抉择可能就会导致很多人一夜之间成为无业游民。

就是那个时候,大厂旗下的工作室——南庆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打出一手精准决策。

在那个风口浪尖中吃足红利,直接站稳脚跟。

游戏海报还一度被用于当地的地铁广告宣传,也是得到了上级部门的扶持。

业务急速扩大,大量项目需要外包。

幸运就是来得那么不讲道理。

他们被眷顾了。

连续几个外包项目合作下来,曾经惨淡的公司变得忙碌起来。

然后就迎来了长期外包合作。

收益不够稳定的外包项目,变成了稳定的主要收入来源。

对方背靠大厂,经得起各种环境冲击。

合同谈定的那天,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几年,公司都会不断往好的方向发展。

合作过的项目,和大厂搭线的履历,随便一样都不可多得。

这就是运气。

在一堆外包公司中被选中。

然而。

天给的运气败给人为。

迷茫之后,就是燃烧的怒火。

拿起电话,让美术主管张筠速速来办公室。

那张设计稿就是她负责的,出了问题,她逃不掉。

火气进一步扩大,继续向下级传递……

美术组办公区。

范简坐在电脑前,也不工作,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她气得胸口起伏,和游戏社区的人互相辱骂。

这两天她一直都是这样。

当然,不是说像现在这样子明目张胆。

平时上班时间有张筠盯着,她可不敢。

她一般都是假装去厕所,在厕所里和那些人互骂。

在打完一篇辱骂贬低别人的小作文,点击回复后。

范简抬起视线,看眼电脑桌面上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

胸口被气得有些疼。

她一边刷新等回复,一边抬起视线四处瞄。

担心张筠突然回来,要是被抓到又是一顿烦死人的说教。

管得那么宽,还给她脸了。

本来心情就不好,一想起这些事就心烦。

范简在心里各种瞎怪。

一会儿怪张筠管得宽。

一会儿怪食堂阿姨做的菜难吃。

甚至还怪扫地的大伯挡路……

总之想到什么就怪什么。

全世界都有错,唯独她没有。

愤愤的把整个世界都瞎怪一遍。

范简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气氛不对。

这个快下班的时间。

平时办公区里的同事都应该会变得懒散一些。

会互相发一发零食聊几句话什么的。

但是今天……

一个个步履匆忙,过道上总有人小跑着匆忙来回,神色肃穆。

明显是发生什么事了。

感觉有八卦可以打听。

她好奇着,习惯性地看向张筠工位,想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座位空空。

她这才想起,张筠是第一个被叫走。

转眼看向其他同事。

不是很熟,也不想结交。

还是等张筠回来了再打听吧。

期待着。

一直到下班张筠都没回来。

范简可不是会加班的人,拿上精致的小包,准备离开。

起身后,她看到整个美术组的人都在互相小声聊着什么。

没人离开。

不仅没人离开,还有人不断的从办公室出来,叫其他人进去。

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范简只是一个实习生,很多事情她根本参与不到。

平时公司内部的一些信息她都是向张筠打听才能有了解。

可惜张筠不在。

看着现在这个从没见过的场面,范简心里好奇得不行。

要是不去打听一下,晚上肯定会睡不着。

如是想着。

她勉为其难,凑到一个平时说过几次话的男同事旁边。

摆出笑脸,打听。

“吕哥,这是怎么了吗?刚刚看你从办公室出来。”

对方看她一眼,说实话,刚挨完骂,没心情搭理这个实习生。

尽管如此,他还是回了句:“下班了就回去吧。”

意思是让她少打听。

范简用撒娇的语气笑笑:“这不是关心你嘛。”

见对方不说,她也没有纠缠,“那我先走了。”

转过身后,她又是撇嘴又是白眼。

搞得好像我求你告诉我似的,要不是实在没人问,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装什么啊。

日常在心里嘴别人。

范简拎着小包包,离开公司。

还回头望一眼,嘴上念叨着活该加班。

虽然打听不到消息很难受,但轻松自在啊。

准时下班,美滋滋。

与此同时。

陈友?也刚离开公司。

不同的公司,相同的时间,同样的轻松自在。

任由硝烟蔓延,他这个最开始的传播者也轻松自在。

但和范简不同的是。

他轻松自在,是因为掌控全局,心安自得。

而范简,是死到临头不自知。

事情开了头,接下来顺水推舟就好。

对陈友?而言,做这些事情并不难。

他要做的就同一开始说的那样——从重处理。

怎么重怎么来就行。

至于被发落的人承不承受得住,他不在乎。

他只是护短,不是活菩萨大善人。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和事,哪能在乎得过来?

他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开车,从停车场出来。

与其在纷纷扰扰中挣扎折磨,他更想早点见到家里的笨姑娘。

说起来,今天安排宋语微做饭,陈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他的认知里,这种事应该是两人一起做才对。

一起商量着买菜,做菜时候一个主勺一个打下手。

全部推给一个人,他心里不舒服。

可是宋语微现在没有工作,这两天她一直在找,身体和精神都很紧张。

心疼她,想安排她睡觉休息,但以她的性格,就算照做,也是休息不好,只会心里不安。

于是陈友?才安排她一个人做菜,等他回家吃饭。

虽然不应该。

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也算是让宋语微短暂休息小半天。

希望这样能缓解一下她疲劳的身心。

真是的。

说了不急着找,她就是听不进去。

努力是好事,但努力过头也会让人心疼啊。

开车来到出租屋。

陈友?上楼。

采光原因,出租楼的走廊很黑。

灯在楼梯间,走廊没有灯。

和平时一样,拿出手机,准备点亮屏幕照明。

手机才拿出来。

黑漆漆的走廊尽头,门打开,光亮从里面拓出来,照亮了他。

抬头看去。

扶着门,宋语微掩着半个身子,对他展露天真笑颜。

“我在窗户看到你了,上了一天班,辛苦了。”

陈友?恍了神,呆呆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

职场中那个把人喷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凶神,此刻笑得比谁都暖。

“有什么好辛苦的,倒是你一个人买菜做饭,累了吧……”

搭着话。

他从黑暗里,走进了接引他归航的光。

合上门。

陈友?:“今天有好好听话吗?”

宋语微:“恩,我饭菜已经做好了。”

陈友?:“我说的是有没有睡个午觉,洗个澡。”

宋语微很乖巧,“我都照做了,有好好听话。”

“过来。”陈友?对她招招手。

正要去给他拿碗筷的宋语微小碎步过来,“怎么了?”

待她走近后,陈友?把她往身边拉近了些。

“我闻闻,洗得香不香。”

“唔……刚刚做完菜可能都是油烟味,对不起啊。”

“怎么又道歉?这有什么好道歉。”

简单的抱了一下,蹭蹭她的额头。

算是饭前的小仪式。

开饭。

吃饭时候,宋语微忐忑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虽然不是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菜了,但她每次都还是会这么问。

生怕自己做得不合胃口。

陈友?像往常一样给出肯定答复。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开开心心吃饭。

吃完饭,陈友?包揽了洗碗的任务。

宋语微不敢抢,主动去扫地。

“买菜钱多少?”

洗着碗,陈友?随口问。

宋语微没多想什么,如实回答。

家务结束。

陈友?擦完手,把钱转给了她。

宋语微收到钱,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要转钱给我?”

她问得如此自然迅速,反倒给陈友?整得不确定了。

他试探着:“你刚刚说的饭钱……我应该没记错吧?”

宋语微愣了一下。

刚刚陈友?问她买菜钱多少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陈友?怕她乱花钱,管着她。

没工作,没有收入,所有支出都有人管着。

想想还挺幸福的。

宋语微只觉得这是管教的一部分,就没付钱这方面想。

对她而言。

今天能做这顿饭,她很开心。

开心自己终于能给他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总算有了点被需要的感觉。

可是现在……

这种感觉消失了。

这怎么形容呢?

陈友?说要来吃饭,她在家做好饭等他来吃。

吃完后收下他给的钱。

这和饭店有什么区别?

宋语微低着脑袋,有些难受,“你不要给我钱好不好?”

陈友?一直都没办法理解她奇特的脑回路。

但她的情绪变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都写在脸上了。

突然的低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的语气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怎么了吗?”他问。

宋语微:“我不要钱。”

陈友?笑了笑,“又说胡话了,不要钱怎么活?”

宋语微抬起视线,“我在努力找工作了,只是今天……我明天会多去找找看的。”

陈友?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不是和你说了吗?工作不着急找,慢慢来。”

宋语微:“那今天这顿饭能不能我来请……你不要给我钱。”

能明显感觉到。

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不明缘由。

陈友?也不争,依着她,“行吧,行吧,你请。”

得到允许,宋语微稍稍好受了些。

有些无奈。

陈友?望着这个一急就眼眶发红的笨姑娘。

毫不怀疑。

要是刚刚多争辩两句,估计她就要哭了。

这件事之后也没有再提。

只是晚间在校园边上携手散步的时候。

宋语微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

“我是不是稍微能帮到你了?”

陈友?在这时才弄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这个笨姑娘。

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说起了她在窗边观望的行为有多傻。

说起了她提前开门照出的光有多亮。

说起了她做的豆腐丸子有多好吃。

说起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多好看。

说起了她在身边的时候……有多幸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