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间,这天放了学桂儿正在珍绣坊做学徒帮忙臼药呢,突然听到药铺外面一阵骚动,然后隔壁的店面纷纷噼里啪啦的上板,刘掌柜连忙跑出去看情况。
桂儿也好奇地走到药店门口探头往外看,刘掌柜问隔壁杂货铺老板说:“怎么回事啊?”
那老板说:“听说是日本人增兵发起总攻,国军节节败退,我那口子上街买菜去了,怕过几天又买不到菜,赶紧先买些存起来再说,我现在也要上板了。老刘,你也小心着点吧。”
刘掌柜回到店里,连忙对张掌柜和桂儿说:“现在形势不太好,桂儿你忙完手上的东西就可以回去了,孩子他妈,你看看家里面有没有需要出去采购的,买点米,买点菜屯着。”
张掌柜和桂儿答应了一声,赶紧忙完手头上各自的东西,就分头走了。
桂儿回到帅府,还没回到沙延骁的院呢,在正院就碰到一大群人聚在客厅那里听收音机播报最新消息了。
桂儿马上下车,也走进大厅,只见收音机传来了最新的消息:“日军第三次增兵发起总攻,万余人在杨林口,七丫口登陆,88师,87师阵地被突破,我方守军侧后方受威胁且未得到增援,被迫向黄渡,方泰镇,嘉定,太仓支线撤退。”
四姨太的两个兄弟大惊失色,六神无主的说着:“这是要打过来了吗?这可怎么办啊?”
其他的姨太太这时候也慌了,三姨太对三美说:“走,咱们回院里去收拾一下,把那些细软归拢起来,到时候你父亲安排咱们走的时候能够拎起就走。”
那五姨太,六姨太,七姨太,九姨太那些一听,也纷纷招呼自己的儿女和丫鬟,回各自院里收拾去了。
夫人脸上好像觉得有点尴尬,笑着对沈局长和四姨太的兄弟说:“你们别见怪,这些小妾没见过世面,一有事情就慌张。”
沈局长笑着说:“理解,理解,她们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像夫人你,是大家闺秀,看风度就不一样。”
这时,四姨太的兄弟对沈局长说:“沈兄,你怎么看?”
沈局长,沉吟了一下,说:“战场上的信息都是瞬息万变的,不过我觉得现在还不至于到了毫无回旋的余地。”
就说了等于没说,桂儿也回沙延骁在院里了。
回到院里,看那些下人也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桂儿觉得很烦躁,就独自走了出来。
现在宋熙宸肯定忙着做地下工作,宣传抗日,沙延骁在丰城也不知道怎么样,如果日军真的打过来,他岂不是很危险?
走着,走着,桂儿不知不觉走到一堵墙下,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小四合院的背面,位置大概在正堂大厅后面的围墙外。
“现在仗打成这个样子,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要往哪里去啊?总不能留在这里等着鬼子打过来吧,那时候可就不好跑了,你看这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是沈太太的声音。
“你懂什么呀?现在这种形势,国府肯定会派人跟日本谈判的,你看,之前不就谈判停战了三天吗?”这次是沈局长的声音。
桂儿能肯定这是他们两口子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到之前沈局长有和日本人联系的过往,桂儿决定站在那里多听一下。
她周围看了一两眼,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来听,但何奈周围比较荒凉,平时很少有人走动,平常没人整理,都是光秃秃的野草,也没有什么树木花丛可以躲避,只好硬着头皮祈祷没有人发现。
沈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根本不在乎我们母女,就光顾着外面那个小贱人和她儿子。”
“你又在胡说什么?你不喜欢他们,我已经早早的把他们送走了,还想怎么样?”
“什么送走?你是把他们送到南京去了,我们母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陪着你捱苦日子,你是当真疼爱我们母女,怎么会把女儿的彩礼全都给的那个贱人生的儿子,都不让陪嫁回去,以后让我们女儿怎么在婆家抬头做人?”
“哎呀,你又开始了,我自有我的打算,我跟你也是老夫老妻了,要不是你没儿子,我用得着这样吗?就跟你透个底吧,中国不行了,日本一定会把中国吞下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中国真的会输吗?那你还在这里愣着干嘛?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去回南京去吧。”
“你懂什么呀?我早就准备好几条路了,中国不败,咱就在中国继续做官,中国败了,我早就联系好了,到时候日本如果成立了临时政府,里面肯定有我的位置,而且不低。”
桂儿听了大吃一惊,这不就等于叛变投敌吗?赶紧把耳朵贴近墙,好听得清楚一点。
“你这不就是要当汉奸吗?这是找死啊。我听说现在有好多那个锄奸队,发现一个杀全家,你这是要害我们娘俩吗?”沈太太颤抖的声音说。
“所以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南京政府里面跟日本那边联系的人少吗?中国哪一次改朝换代没有人先走一步?抢先的人,就得高官厚禄。这是历史规律,上次我跟日本人卖那些图纸的时候,他们给的价钱太低了,我不想买,后面我就想,既然将来都是他们的天下,不如就等到那时候献给他们算了,也算是我的一点见面礼,我把这层意思表达过去了,那边很高兴,这就叫两手准备,懂吗?”沈局长得意洋洋地说。
“可是那日本人哪里是什么好人?你没看他们在上海的时候杀了多少平民老百姓啊?”
“嗯,你说的倒也没错,小日本其实也信不过,所以我还做了第三手准备,我把以前积攒下来的那点家当,和古董,还有沙大帅给的嫁妆归拢了一下,银钱存到外国银行去了,古玩字画,还有那些名贵珠宝,我托人在香港找了个秘密的地方存放了起来,找机会运到美利坚国去。”
“你发昏啊,运到外国去干嘛?”
“这是我给咱们家想好的退路,万一两头都不行,咱们就去美利坚,那边有唐人街,而且不打仗,我这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东西也够花几辈子的了。”
“唉,这样我怎么跟女儿说啊?”
“你跟她说做什么?她整天讲的什么浪漫自由,疯疯癫癫的,告诉她,要是嘴不严,给咱说出去,一家人就等着完蛋吧。”
“那你把我们带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打算把女儿一个人撇在这里?到时候跟外面的母子去出国,风流快活。”
“这里是最方便的,又安全,又名正言顺,可以随时留意到上海和南京的动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马上行动。”
“那我们不是得真的把女儿嫁到这里来呀?现在打仗,虽说这家大儿子不上战场,但要是这沙大帅和二少爷战死的话,这个家也就没落了,到时候我女儿岂不是嫁了一个破落户?但要是不嫁的话,人家现在都已经另起一个院落,让我们住着。那意思不是很明白,想让我们女儿从这里嫁出去吗?你还收了人家那么多彩礼。唉,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自有分寸,现在不是讲究新社会新生活,要自由恋爱吗?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说咱们女儿不喜欢他们家那个瘸子,把那五所房子退回给他,反正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堆废墟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就说放在房子里面,被日本人抢劫一空了,他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