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候机厅内,嘈杂声不绝于耳。
乐茵安静地坐在休息区,电话里外婆那满是不舍与失落的话语声仍在耳边回响。
她明白外婆满心盼着她能多在家待些日子,可行程已定,再加上此刻的她,思绪纷乱,心情复杂,也实在无法再平静的待下去。
所以最终只能是无奈安慰,并保证下次回来一定会多待几天好好陪她。
紧握着手机,哪怕舅舅就陪在身边,乐茵心里仍像是堵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如影随形,无论如何都驱散不开。
“喝点水。”
粉色保温杯闪现于眼前,乐茵伸手接过,浅啜了一口,随后将其递还到肖霖手中,看着他依旧是那般毫不嫌弃的继续喝着。
旁边座椅处,是一位年约六七十岁的老人,苍白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藏青色的棉麻短袖上绣着的青竹,颇具古风韵味,像是将一股淡雅的气息幽幽散发而出。
但从进来到现在,他始终都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掌心,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些什么。
那模样看上去神秘得很,活脱脱像个在街头摆着小摊看手相的大仙儿。
心情本就有些闷的乐茵,不由得被他这举动所吸引,愣是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
越瞧,心里就越是好奇。
于是缓缓放下手机,她轻拍了拍老头的胳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唤了声:“爷爷。”
见人闻声转过头,她赶忙问:“爷爷,您会算人的运势吗?”
听到这话,老头先是微愣,随即脸上浮出一抹极为随和的笑,一排稀疏的牙齿也跟着暴露在外:“你想看自己的运势呀?”
乐茵下意识地瞄去身旁人一眼,见他目光正盯向候机厅的时刻表,这才轻轻点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老头墨镜都没摘,就那么一本正经地盯着她摊开的掌心,眉头微微皱起,极为严肃认真的神情,仿佛是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思索。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小丫头,你属什么的呀?”
“属马。”
“还在读大学呢吧?”
“嗯,开学就大二了。”乐茵应声道。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除了隐隐透露出的落寞,还有一丝身为学生所特有的青涩。
“那你想让爷爷帮你看些什么呀?”
话音落下,乐茵微微垂眼,刹那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朝心头涌来。
心里藏了太多事,沉甸甸的,就像一块块巨石,让她感觉无比憋闷,渴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尽情宣泄的出口。
而她也明白,这看手相根本就没什么实际用处。
可即便如此,哪怕只是将心里的苦水倒出来,能被人安慰上几句,心里至少可以好受一些。
只是……
舅舅此刻就在身边,有些话她实在无法去诉说。
只能口是心非地回道:“爷爷,那就麻烦您帮我看看,下半年有没有好事发生吧。”
老头听闻笑了笑,继续对着她的掌心仔细端详起来。
直至过了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挺好的呀。”
乐茵听得有些迷糊:“挺好的?爷爷,这挺好的是什么意思?是说下半年会很平淡,没什么好事也没什么坏事吗?”
“事情的好坏呀,那可就得看你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喽。”老头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笑意。
“心态……”乐茵低声自语,看样子似乎真有在认真思索这话的深意。
反观肖霖,就一直这般默不作声的做个旁观者,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着。
他向来不信这些所谓的运势,在他眼里,命运就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肯努力,逆境也能翻盘,不努力,说破了天也毫无用处。
但此时看到乐茵那一脸深信不疑的小模样,他忽然又觉得这事还挺有趣,随之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谢谢爷爷。”
乐茵收回手,小脑袋微微低垂,也不知是正在琢磨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她竟毫无征兆地一把拉过肖霖的手,丝毫不作停顿,径直就朝着老头伸去:“爷爷,麻烦您能不能再帮我舅舅看一下?”
肖霖也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整得一阵懵,但也没拒绝,就这么任由着她折腾。
老头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目光朝着肖霖所在的方向扫去。
这一眼看过去,却让他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惊讶。
索性将眼镜往下拿了一点,再次仔细打量。
这得亏的是乐茵说明了两人间的关系,不然的话,他还真就把他俩给误认成了两口子。
就说这两人亲密的举止,满是爱意的眼神,相配的外在条件,怕是十个人见了,十个人都会觉得是一对儿。
“哎哟,这么年轻的舅舅呀?”
乐茵不禁笑了:“爷爷,他可不算年轻,我舅舅都已经三十一岁了呢,他只是长得比较显年轻而已。”
而这话刚一钻进肖霖耳朵,他立马就不乐意了,神色带着几分不悦的当即反问:“什么叫长得显年轻?三十岁哪里老了?”
乐茵瞧着这副模样,赶忙调皮地晃了晃他胳膊,补救道:“不老不老,舅舅你分明才刚满十八岁呢。”
“……”
“爷爷,您快帮我舅舅看一下吧。”乐茵忍不住催促。
“好吧,那是要看事业方面呢,还是家庭方面呀?”
“家庭吧……爷爷,您能看出来舅舅什么时候会结婚吗?”
乐茵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问出这句话的。
只是心里隐约有着一种迫切感,特别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其实她也清楚,也许在得知结果后,自己可能会陷入更加难过的情绪中,可那份好奇就如同在心底扎了根一般,怎么都抑制不住。
她就是想知道,能够真正出现在舅舅身边,且与他携手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到来。
要说在几年前,但凡涉及到自己的感情状况,肖霖那是压根儿不想多聊一星半点。
可如今,他却也有点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老头取下眼镜,拉过肖霖的手,眯着他那老花眼,仔仔细细地瞅了又瞅,接着才慢悠悠地开口:“三年吧。”
“这么快?!”乐茵下意识脱口而出,快速反应过来后,立刻又心虚地闭上了嘴,同时眼神慌乱地往旁边躲闪。
反观肖霖,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三年还快?你就这么盼着我一直单着?”
乐茵陷入沉默。
不知为何,这种话从肖霖嘴里说出来,她心里瞬间就涌起了一股酸涩,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猛地揪了一下。
为了竭力掩饰内心的情绪,她刻意将头微微一侧,躲开了肖霖那带着些许抱怨意味的目光。
随后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全神贯注地听老爷爷往下讲。
结果没曾想,老头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心底的酸楚愈发浓烈。
“找个属羊的最好,那可是上等姻缘呐。”
话音刚落,肖霖立刻就把手缩了回来:“胡说八道。”
他声音很低,除了自己,再无旁人听到。
只因此时的乐茵和老头,都正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时间悄然溜走,原本嘈杂喧嚣的候机厅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人们或是悠闲地闭目养神,或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
肖霖还在琢磨老头刚才的话,心里越发觉得不舒坦。
索性起身,干脆利落地拉着乐茵换了座,之后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同…一个属相的不行?”
听得动静,老头蓦然侧过头看他。
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行啊,你喜欢就行呗。”
这般回答,显然没能让肖霖满意。
他似乎更期望能从老头口中得到更为深入和肯定一些的答复。
于是,紧接着又问:“要是同一属相,又该怎么讲?”
“不知道啊。”
见人摇头,肖霖不禁质疑:“你到底会不会算?”
结果出乎意料的,老头再一次摇了摇头,用这举动明确无误地表明了自己是真的不会算这些玩意儿。
并且还耐心地解释说,自己一直盯着手掌,只不过是在看女儿用笔给健忘的他写下的备忘录而已。
他也是闹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错当成了会算运势的人。
反正眼下干等也是等,没什么别的事儿可做,索性就陪着她这么玩闹了一会儿。
得知了事情真相,肖霖顿时一阵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