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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村本来不叫英雄村,出了英雄之后,这边小小的村落被康朝的开国皇帝亲自封为英雄村。在康朝建立之初,边境动荡,英雄村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将军,稳住了当时的局势,帝心大悦连带着这小小的村庄也沾了光。

到了村子里之后,林海棠和顾岸不再骑马,两个人牵着马走在路上,问一个正在纳鞋底的老奶奶:“阿婆,您知道尤大才家怎么走吗?”

老奶奶的年纪很大,她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声音沙哑,说:“大才家啊,就在旁边。”

林海棠和顾岸道谢之后,直接来到了旁边院子的门前,开始敲门。

咚咚咚三声,顾岸喊道:“有人在家吗?”

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应。

顾岸加大了力气,又喊:“有人在家吗?”

这次,总算有了些轻微的动静。

须臾,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呀?”

顾岸和林海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而后不久,门被从里面打开,是一个约有六十多岁地老人:“你们找谁啊?”

尤大才看门口的两个年轻人,两人的衣服料子极好,周身气度更是不凡,他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你们是不是找错门了啊?”

林海棠清了清嗓子,说:“大爷,我们找尤大才,他在家吗?”

尤大才更是一头雾水,说:“我就是尤大才。”

沉默在林海棠和顾岸之间徘徊不前。

林海棠提着的心终于彻底飞走了,她咽了咽口水,重重一闭眼睛,道:“大爷,您之前是在青阳书院当杂役吗?”

尤大才驼着背,他的嘴角向下紧紧闭着,向后背着手转身向屋里走起,说:“你们进来吧,别忘了带上门。”

林海棠和顾岸跟着进去,顾岸走在最后,把门关上。

尤大才坐在凳子上,给两位不速之客倒了杯粗茶水,道:“我是在青阳书院做杂役,我是看大门的。”

“其他地方是不收我这把老骨头的,只有青阳书院,他们人好,看我这个老家伙可怜,让我在那里看大门。”

尤大才徐徐说道,他喝了一口茶,说:“你们是来问那场火的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那天,尤大才和往常一样,坐在一个破旧但结实的破椅子里,在一边看大门,拿着一个蒲扇,悠哉悠哉地扇着风。

这里正好一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尤大才知道正好坐在了树阴里。

没过一会儿,那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杂役来到了尤大才身边,说:“哎呦,老哥哥,走,我带你去吃个好东西。”

尤大才摇了摇头,说:“嘿呀,那可不行,你没看到我正在干活啊?人家不嫌弃我老头子,让我有一份工钱拿,我一定得给人家干好喽。”

那杂役笑着摇了摇头,拿着蒲扇拍了拍尤大才的肚子,说:“老哥哥你看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这正好到到饭点了,本来也要吃饭,不耽误你干活的。”

一来二去,尤大才被说动,看时间真的差不多大,也跟着那杂役离开了。

两个人并没有去多远的地方,只是到了书院的厨房。

厨房是给教书先生和杂役们做饭的地方,有很多人来来回回地进出,被没有做限制。

那杂役让尤大才吃的是在醉仙楼里带出来的烧鸡和烤鸭。

“这个啊,是我跟着一个富家少爷去醉仙楼当手下,那少爷点了一大桌子菜,嘿,人家倒好就吃了两口不吃了,有很多菜动都没动,这不,我看着可惜,就给那少爷请了个恩典,让我把这剩菜带出来了。”

那杂役说的手足舞蹈绘声绘色,他拽下一个鸡腿塞到尤大才手里,说:“老哥哥,快吃,这鸡和鸭可是一口都没被动过,你闻这味儿,哎呦那可是真香啊。”

尤大才也很高兴,直接就咬了一口大鸡腿,说:“娃子,亏得你还想着我这个老头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嗐,谢什么谢,老哥哥,你平常可没少给我带东西吃。”杂役挥了挥手,也薅了个鸡腿吃了起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吃得也油光满面。

然而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着火了!”

两个人一惊,扔下手里的鸭肉鸡肉的就要往外跑,可是尤大才年纪很大了,跑不快,杂役瞬间就把尤大才背了起来,飞快地往外跑。

一出来,两个人发现那些讲堂都成为了炼狱,全部被大火包围着,讲堂门口不断的有人跑出来,有的人身上已经找了火,被烧得大叫,张牙舞爪得向前跑,好似在跳什么奇怪的祭祀舞。

幸好那杂役还比较身体力壮,四十多岁,跑得飞快,带着尤大才跑了出去。

尤大才看着大火把房子和人吞噬殆尽,他懊悔的扇自己的嘴巴子:“都怪我啊!都怪我!我不该偷懒的啊!”

看着被火活生生烧得凄厉大喊的人,尤大才拔腿就要往里跑。

但是他却被身边的人们拉住了:“你干什么?!你想死吗!”

“我要救人!我要救人呐!”尤大才不住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一个大娘死死拽着尤大才,尖利的声音响起:“你个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还不如赶紧打水过来救火!”

这大娘是在旁边摆摊卖菜的小贩。

之后,尤大才开始跟人们一起端水灭火。

啪──

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尤大才想起当时的惨烈场面,双目发红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是在查怎么起火的吗?如果查到了,能不能来告诉我这个老头子一声?”

林海棠看着懊悔不已的老人,点了点头,说:“可以,老人家,当时把你叫出去吃东西的那个杂役是谁?”

尤大才干裂的手掌搭在桌子上,说:“是胡勇。”

那就没错了,胡勇就是另一个在大理寺监狱里活下来的杂役。

林海棠和顾岸离开了英雄村,转而去了胡勇家所在的胡家村。

顾岸搂着身前的林海棠,“驾!”一声令下,身下骏马开始奔腾。

“胡勇的嫌疑很大。”顾岸俯身在林海棠耳边道。

林海棠点了点头,说:“等见到他的时候,可能就离真相不远了。”

两个人的交谈声在极速后退的空气里消散,马蹄重重踏过地面,奔向前方。

同样的,到达胡家村之后,林海棠找人问了路,很巧,问的第一个人就是胡勇的老娘。

胡勇他娘的身边跟着一个畏首畏尾的小男孩,大概六七岁左右。

老太太说:“你们找我家阿勇有什么事啊?他已经离开家好几天了,老婆子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林海棠和顾岸的眉瞬间皱了起来,林海棠问:“胡勇走了?大娘,胡勇是哪天离开的家?”

老太太拉着小孙子的手,眼神放空思考,喃喃道:“哎呦…阿勇走了几天了?嘶……得有个五六天了,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到了哪里,我们家的水都没人挑了……”

林海棠面上微微一笑,右手悄悄拉了顾岸一下:“大娘,我们是胡勇的朋友,之前一起在一个富贵人家当差,您的水缸里没水了是吧?不碍事,让我相公给您挑一缸水!”

老太太连连摆手,说:“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来者就是客,哪有让客人挑水的道理。”

林海棠笑的爽朗,主人似得搬来两个小马扎,说:“不碍事儿的大娘,我们跟胡勇关系可好了,给您挑水哪都不算事儿!”

老太太被林海棠哄得高兴,眉开眼笑,把孙子捞到自己腿上坐着,说:“哎呀,真是谢谢你们了,阿勇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了。”

林海棠不理解这老太太的脑回路,她转眼看了一眼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说:“这是胡勇哥的孩子吧?这是有多大了?”

老太太却是叹了口气,说:“这是强哥儿,阿勇唯一的儿子。”

林海棠不出声,静静地听老太太说话:“阿勇啊命苦,前后娶了两个媳妇儿,第一个媳妇在家待了五年,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就得病去了,这第二个媳妇,实在第四年的时候才生下来强哥儿,强哥儿还没到三岁,她也得病死了。”

“这下子外面都传胡勇克妻,再也没娶上媳妇儿,”老太太一脸苦涩,她摇了摇头,脸上忽然又出现一丝欣慰:“不过啊我们阿勇有力气,认干,去给那些有钱人家当杂役,这些年也攒下些钱,这不前些天给了老婆子我足足二十两银子呢!”

林海棠这下更确定胡勇跟那场火灾有关系了。

平常的大户人家,每个月有三两月银都是了不得的,更何况胡勇只是一个到处打杂的外围杂役,不可能一下子拿得出来二十两银子。

林海棠眸光闪了闪,她故作惊讶:“是吗?那可是二十两啊,胡勇哥也太孝顺了,大娘,您生了个好儿子啊。”

老太太笑的没牙的牙床都露出来了,说:“我们阿勇啊可孝顺了,对他的两任妻子更是没话说,那是一点儿活儿也不让他媳妇儿干。”

林海棠不知道这老太太怎么一下子说到了这里,笑着说:“是吗?”然后接着问:“大娘,胡勇哥有没有跟您说他去了哪里啊?”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阿勇主意大,要做什么都不跟我说,这次更是大半夜就走了,就半夜敲了门告诉了我一声,等我起来的时候早就没了人影。”

林海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林海棠一直在思考胡勇的事,根本没看到那老太太频频点头的神情,打量她时想再看一件物品。

“姑娘啊。”林海棠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转眼看过去,发现这老太太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却总觉得不对劲。

“你要不要来给我家阿勇做媳妇儿啊?”那老太太凑近了点儿,看着顾岸挑着空担子离去的背影,说:“我看这个男的没力气,肯定没我儿子身体好,我保证啊他抱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不想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林海棠在说话,顾岸没出一声。

“我那两个儿媳妇,没有一个不满意我儿子晚上的表现的,你来做我儿媳妇,保证你喜欢的不得了!”那老太太努力鼓动着林海棠,她显然对林海棠很满意,非常想让她当自己的儿媳妇儿。

林海棠瞬间冷了脸,看着这老太婆仅剩的两个大黄牙,不用说话就一嘴臭气,觉得有些反胃。

林海棠站起身,她盯着老太婆看了两眼,冷冷一笑,说:“老虔婆,你真是活腻歪了。”

那老太婆瞬间气的发抖,紧紧搂着小孙子,指着林海棠说:“你个小娘皮子,真是反了你了!”

林海棠不作声,她看了一圈儿,在门口看到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石头,她跑过去捡了起来,一脸讽刺地举着石头走了过去。

盯着那老太婆,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老太婆吓得大叫:“救命啊!杀人啦!”

为了自保,那老太婆揪着她孙子的领子挡在自己的身前,一蹭一蹭地向后退。

林海棠将要走到那老太婆面前的时候忽然拐弯儿,走向那口水缸面前,顾岸已经打了半缸的水,水面轻微晃动,把林海棠的浮影晃地有些扭曲。

林海棠向后退了一步,举高手里的石头,咬着牙用力,把石头扔了出去。

“砰!”

石头砸在了缸肚子上,很大一声响。

第一下缸没碎,林海棠又捡起石头砸了第二次,这一次,缸应声而裂,里面的水瞬间流了出来。

把林海棠的鞋底都染了。

“啊!我的水缸!你赔钱!”那老太婆瞬间站起来大叫,插着腰开始骂,骂得很难听。

林海棠的太阳穴狂跳,这些天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这老太婆算是撞到枪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