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宫素素有些不开心的抿了抿嘴唇,脸上刻意展现的笑容收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与张启灵十分相似的气质。
小族长还真是偏爱吴家的那小孩啊~!肯浪费时间陪着他胡闹……
小族长对他们,都没有……
唔~!其实想想,小族长对他们也是这么耐心放纵的。
但这样一来……不就显得他们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了吗……?
身为被前任族长抛弃过的张家人,他们每一个都想要得到新任族长的在意,他们想要小族长更偏爱张家人一些……
这样,下一次被放在天平上做对比的时候,就不会再被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吧?
白毛小粽子小心的倚在墓室里的一具藏爪双龙雕花棺上,和白毛小粽子的那具藏头双凤雕花棺看起来就是一对儿。
只不过凤不见头未必有冠,龙不现爪可能是蛟,瑞兽有瑕,没了什么好寓意。
小粽子扒着自己小伙伴的棺材,怯怯的偷看着更令它畏惧的术士,它想要推开小伙伴的棺材盖,可小伙伴却在里面死死的抵住不愿出来。
和小粽子之前呆着的墓室不同,这个墓室里还有一具成人尺寸的阴沉木棺材。
眼见扒不开小伙伴的棺材板,小粽子跳到大棺材上,拍了拍棺材盖,眼巴巴的盯着看过来的宫素素。
棺材上突然显出几分清辉,小粽子烫脚一样的从棺材上跳下来,左右两只脚不断的交替着踩踏地面。
宫素素凑过去看了看,看似平平无奇的棺材,实则内外都写满了镇压的符纹,不过年代日久,黑漆漆的看起来融为了一体。
宫素素给禁婆和小粽子挑了个不碍事还能一眼看到的位置,指挥着两只站好后,用符箓给镇到了原地。
……
看看婴棺再看看成棺,宫素素麻溜的先撬了婴棺的棺材盖,把另一只白毛小粽子强行薅起来,跟它的小伙伴一起排排站贴黄符。
成人棺封棺的棺材钉有些特殊,不是传统的圆钉或六面钉,钉面也没有什么吉祥寓意的图案,反倒像是一把把的小剑,剑尖直指棺材内侧,将亡者牢牢的困于剑锋之内。
两个陪葬的小童虽然起尸,倒是没什么凶性,但这个有血缘牵扯的死者莫不是怨憎滔天?
宫素素摸了摸棺材,触手只有阴沉木的寒凉,厉鬼怨魂的那种透入骨髓的冷意却并不曾感觉到。
围着棺材贴了一圈各种镇尸镇鬼镇灵的黄符,宫素素蹲在棺材盖上开始撬钉子,连撬三颗棺材里面都安安静静的。
本以为封的这般严实的棺材里是个大凶,结果实际上却是有些温顺的过头了。
棺材里是一个面容温婉的女人,穿着一身浅赭石配兰苕色的衣裙,端庄而不冷肃,唯独比活人少了几分温度与呼吸。
可惜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嘴巴、眼睛都被人用黑线给细密的缝了起来,耳廓周边的丝帛上还有掉落的碎蜡。
宫素素看了一眼哀哀切切盯着棺木的白毛小粽子,什么仇什么怨,又是何等的心虚,才要封了这女人的眼睛、嘴巴和耳朵,让她死后也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听。
……
宫素素拉着女人冰凉柔软的手,将她从棺中扶起,一张黄符镇鬼灵。
女人的灵魂一直被困在躯壳中,宫素素不知道这鬼究竟怀着何等心思,会不会如瓶中的魔鬼一样,疯的要杀死放她出来的生灵。
宫素素翻出一柄细长的尖嘴镊子,小心的探到女尸的耳朵中,将固化的蜡块破碎夹出。
点燃一张火符,小心的操控着细如毛针的火线融化耳中的残蜡,小心不要一个错手反倒是将女尸给烧了。
蜡油一滴滴的从耳中流出,在石板上开出一朵朵黑红色的花,女尸无法宣泄的血泪赋予了他们暗沉的色彩。
宫素素翻出剪纸人的小剪子,用镊子挑着线,一点一点的剪开女尸被缝起来的眼睑。
浸透了血的细线,又僵又硬,全然丧失了曾经的柔软。
剪开的线炸炸在眼睛的上下眼皮外,像两排生错了位置的眼睫毛。
宫素素停了手,看着安静如初的女尸:“需要我帮你把线抽掉吗?你若不作反应,我就当你需要了。”
摘了贴在女尸头上的镇灵符,略停了停,反手贴回去后,开始小心的抽出女尸眼睑上的黑线。
一个个可怖的小窟窿,像一枚枚排列有序的小黑痣环绕着女尸的眼睛,给她温婉的面容上添了几分鬼魅神秘。
原本被强行薅出来心怀不忿的白毛小粽子,此时也摆出一副哀切祈求的表情,若非符箓所限,就要和旁边的小粽子一起跪地叩首。
小粽子们的眼睛红的厉害,这么多年了,它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女尸的样子。
它们不记得棺中到底是什么,只是对棺中的女尸有着一种别样的依恋,刚刚能出棺行走的时候,不管在墓里跑出去多远,最后它们都会跑回来绕着大棺材转几圈贴一贴,然后回到自己小棺材中睡觉。
后来,没什么新鲜的,它们就近距离的守着。
直到有一次,它们在外边追着人乱跑的时候,一只小粽子的小棺材被人给端着走了。
从那次起,它们就一个守着大棺材呆在这个墓室,另一个就随机出现在机关入口的墓室里,偶尔被人搬一下棺材。
遇见危险的人物,入口墓室里的小粽子会把人引走,不让他们来到这个墓室里。
它们记不得生前,但数百年的相伴,那种依恋已经从血脉渗入骨髓,和它们的残灵纠缠在一起。
……
宫素素如法炮制的拆除了女尸嘴上的黑线,女尸看起来不复之前的端庄,多了几分亡者的诡秘阴冷。
一个个小黑洞,像勾魂笔洒落的墨点。
拔了女尸四肢与心口的桃木钉,宫素素后退几步,女尸头上的镇灵符开始飞速的燃烧,飞灰如雪。
女尸睁开一双残破的眼睛,浑浊无光带着白翳,秀口一张吐出一口浑浊的恶气。
女尸磕磕绊绊的起身,四肢像是不听使唤的木棍各有倾向,她扒着棺材板的边缘从里面一个下身翻了出来,好似折了一条胳膊,玉簪金饰散了满地。
她睁着一双生了白翳的眼睛,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伏在一旁的婴棺上,口中发出嘶哑又不成调的声音。
宫素素放了被镇起来的白毛小粽子,两个小怪物嗷嗷的奔向伏棺的女尸。
女尸踉踉跄跄的起身,却被速度更快的两只小粽子一左一右的抱住了双腿,冲撞之下,还未站稳的身子立马又委顿在地。
两只小怪物依偎在女尸的怀里,女尸揽着它们,如同一位母亲揽着自己的小童。
女尸抬手摸着它们的眉眼,失去衣袖的遮挡,手腕上黑洞洞的窟窿分开了月状骨与尺骨,黑色的污血落在白色的丝毛之上。
女尸的眼睛泛起血色,赤脉贯眼,她揽着两只小怪物发出一声声哀嚎。
嘴巴长得大了,宫素素看见她的口中只有发黑的半截舌头。
布置这墓室里一切的人,当初做得狠也做的绝。
宫素素紧盯着女尸的眼睛,默默的握住腰后的弯刀,蓄势待发。
血色越堆越多,女尸的眼白欲向黑色转变,怨气迷神。
白毛的小怪物在女尸的怀里嗷嗷呜呜的叫着,引路的小粽子更是推着女尸转了个方向。
女尸的哀嚎被打断,她睁着一双红不红黑不黑,却分外令生人恐惧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宫素素。
她揽着怀里的两个小童,沉默了一会儿,拽着他们跪下,调整自己的身姿对着宫素素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青石的地砖都被她磕出了裂纹,特殊炮制过的尸体面容一片狼藉,再找不出半分刚开棺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