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高、衣物、骨相都十分相像的少年，不，除了此时眉眼胖瘦的差别，他们此前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之前交谈的短发少年，更瘦弱苍白些，但此时眉骨微微变化，使得眉眼上挑，傲气锋锐，倒是令人一下就把两人区分开了。
长发的少年，眉眼平和清冷，一如记忆里的模样，是短发少年之前模样的翻版。
张不逊先前给出去的玉坠，此时正拿在长发少年的手上，他的脖子上则挂了半块儿阴气内敛的木牌。
‘这个，才是族长？’张不逊的目光从长发少年转向短发少年，‘那他又是谁？’
易容？玉俑？镜鬼？孪生？
“你先跟他走，我会去找你。”青鸾又轻轻推了一下长发少年，同时冲着张不逊招手邀他上前。
青鸾握着少年的手腕，将他交到张不逊的手中，示意他抓紧：“这次，不会再把你们族长弄丢了吧？”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身子骨也不大好，需要休养，你们多上些心。”
张不逊心头一梗，只觉得痛点被人戳了个遍。
“自然，我们族长当然会被好好照顾。”张不逊笑的牵强：“敢问阁下姓名。”
“c01。”青鸾不走心的随口报了一个。
“不对。”张启灵开口打断，这是他作为实验体的编号，不该是她的名字，属于他的苦难也不该被她接手承担。
“这不该是你名字。”少年看着她，眼神有着几分倔强：“你还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暂不能说，但你可唤我长青。”青鸾看向小麒麟的目光，温和包容，冲淡了眉眼的锋利轻佻。
长青算是她的字，一个没在天道那里挂号的，不怎么正式的鲜有人知的字。
麒麟唤她青鸾，张家称她尊上，神明叫她青羽衣，长青这个称呼，自来了这个世界就再没被人当面叫过，只偶尔在麒麟给她留的密信里出现过。
‘长青——！’原本还在诧异小族长的主动开口，此时一听这个名字，张不逊的脑袋刷的就转了过去，反应极大。
“看来你听过这名字，你见过她了？她最后去了哪？”青鸾温和的询问，却让张不逊感到极大的压力。
这人到底是谁，他该回答他吗？
青鸾偏头看了一眼杵在门口，想走又想听却恨不得捂耳朵装瞎的一堆人。
解九爷很有眼色的上前一步，冲着张不逊开口：“这位张家前辈，可否让人带我们换个地方。”
张家人的叙旧，是他能听的事吗？
但他也不敢打断啊，蛊在身体里埋着人又在门口堵着，他也不敢擅自撤离啊。
早知这群大爷会来，他就……他就……
他就还得来，张家还有这么多人，这力气手段看起来比那些当年追随张启灵的张家人更高更诡秘，他不赶紧表现表现，等着被人清算吗？
佛爷啊，提前祝您老一路走好早登极乐，别在死前被这些爷给找上门。
“张余山。”
“在，在，几位跟我走吧。”被张不逊通过蛊虫早早叫过来的张余山，面上带笑的从暗门后走出来，好奇的看了两眼正面看也很相似的两个少年，带着解九和他手下怂的双腿打颤的几人离开。
青鸾点了一下张启灵挂在脖子上的半块儿平安牌，青黑色的细绳微微一亮，一个小小的开着花的神纹落在少年的耳畔。
轻柔微凉的花瓣贴着少年皮肤，张启灵从张不逊微微睁大的眼中看到了那朵熟悉的小花。
原来，还在啊……
真好。
‘是尊上的神纹……’张不逊眼中的惊异不加掩饰，他转头仔细的打量一下怎么看都是个可以和族长以假乱真的少年郎，那这位是……
“尊上……”
看其身上还有针眼，小族长的状态明显比对方要好，是真的顶替了小族长被人研究解剖……
想起今夜拷问出来的情报，张不逊眼中更添血色，不光是小族长竟然还有尊上也被欺辱……
张启山……
缠在张不逊腿上的蛇蛊，感受到主人悲愤又饱含杀意的感情，顿时化作一道黑影蹿了出去，那边有让主人不开心的俘虏，它去给他们送两个牙印。
青鸾轻轻摇头，“我非本体，唤我长青即可。”
青鸾转身，扯出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小发鬼，好可怕，全是麒麟子……
她可以反悔不？有这么多麒麟子在，这个小麒麟子哪里用得上她帮忙照顾啊——！
要是跟着走，她以后就要被麒麟子们包围了，想想就好可怕，是会再死一次，死的干干净净的那种可怕……
小发鬼扒拉着青鸾的胳膊，一双平素里掩盖在头发下的眼睛被她露出来，水汪汪的看着能管教麒麟子的尊者，她真的好害怕，怕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能不能不去啊……
“别哭，鬼流泪伤身体，你先回凭依里去。”青鸾塞给小发鬼一缕阴气，示意她回家吃。
小发鬼一双灵动的眼睛瞬间失去高光，变得死气沉沉，面如死灰但手脚麻溜的蹿回凭依。
呜呜，呜，尊者祂好狠的心。
“算了，我不问了。你先带他回去吧，小心……”青鸾朝屋顶看了看，放弃了询问第一化身的下落，总归不在这里，她也没什么时间去找。
张不逊点头，明白，要小心天……
“一起，帮你，一起走。”张启灵扯住青鸾的衣袖，他的身体更糟糕，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
“放心，无事。我很快就会清理完，你先和张不逊回家。”
面对族长和青鸾尊上同时投过来的压迫视线，张不逊决定折中。
“好的尊上，我会先带族长回去，我留张余山给您引路如何？”
“可。”
青鸾推了推张不逊和张启灵，“尽快离开。”一会儿这里就要遭雷劈了。
暗门被人从里面关上，一句叮嘱最后回荡在张不逊的耳边：“让人离得远些等我。”
“走吧。”张不逊扯着自家失了记忆的死倔的小族长出门，也幸好他现在能强行压制虚弱的族长，不然还真不好带走。
“您在这，尊上还得分心，我们回去等尊上，尊上不是答应您了吗？祂一定会跟着张余山回来找您的，您现在就听听话，先跟我走吧……”
张不逊：哄孩子，心累，但，是小族长，他还能再多说两句。
青鸾关上暗门，一刀割在掌心，鲜红的符箓在门上成形。
她沿着墙边用脚步衡量范围，一道道符箓出现在她走过的墙上。
目之所及，残缺的鬼魂越发的癫狂，大仇得报，但它们的理智也彻底在情绪的冲击下崩解了。
复仇是他们的执念，执念一解，破烂的魂体再也不清醒，种种实验使得它们本能的想去厮杀想去掠夺。
这些鬼可不能放出去呢，不然又是一场弥天鬼祸。
还有那些可以掀起人祸的阴物和研究资料。
……
咦？青鸾停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脑袋跟前。
这双睁着的眼睛，不像死人的呐……
汪百龄接手了附身者死去后的视野，群魔乱舞中，‘张家族长’蹲在他面前，一刀扎进他的眼睛搅均了脑浆，拔出后顺手刺破了另一只眼睛，视野归于黑暗。
……
张余山蹲在院子里的歪脖子树上，看着疗养院上空不断积蓄的雷云，又默默的带着自己的小宝贝们离得远些。
雷霆划破黑暗，接连不断的劈在浮现的阵法上，被接引入地下，地面的建筑只是破碎了一些门窗。
张余山歪歪头，这样的阵法，真的是现在这种末法时代可以出现的东西吗？
这雷，劈的应该不仅仅是地下的鬼吧？
天雷整整劈了半夜，怕是把地下都给犁了一遍，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在朝阳升起之前出了格尔木疗养院的大门。
张余山赶到近前，只见那个和族长很像的少年冲他扯了扯嘴角，就两眼一闭的朝地面砸去。
吓得的张余山赶紧窜过去把人接住，这要是摔出个好歹来，族长高低得一天打他一顿，张不逊得一天打他三顿，早晚加夜宵。
探了探脉搏，张余山松了口，只是昏迷，还是活的就好！带回去和族长一起好好养养，然后大家一起去长白山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