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
沈郁桑静静地凝视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桃树,目光有些迷离,口中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在宽慰身旁一脸忧色的暗七,还是仅仅只是安慰自己。
沉默片刻之后,沈郁桑再次开口说道:“这屋内的装饰也让人撤了吧,我实在不喜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似乎也随着话音的落下稍稍得到了释放。
终于,沈郁桑还是说出来那句藏在心里的话。
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此时此刻,稍微发泄一下内心对于陆时的不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听到沈郁桑这么说,暗七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顺着他的视线仔细地打量起屋内的布置来。
只见房间里到处都是精美鲜艳的绸缎和摆设,看起来美轮美奂、活力十足。
过了好一会儿,暗七点了点头,轻声附和道:“这的确不太像公子您会喜欢的风格。”
“当初王爷之所以这样安排,是觉得男子可能会更加了解男子的喜好。所以,才特地让程侍君来为公子您布置这间屋子。想来,这应该是程侍君所钟爱的风格吧。”
听完暗七的这番话,沈郁桑只是抿紧嘴唇,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沈郁桑突然转身对着暗七说道:“我走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缓缓朝着门口走去。
……
七日后是女皇的生辰,举国同寿。
连被发配到西北的闲王陆书也被召回,一同庆祝寿宴。
陆时安静地端坐在太女下方,她微微举起手中精致的酒杯,眼神淡然地凝视着参加寿宴的人群逐渐增多。
忽然,她的视线在某一处停留。
那是沈郁桑所在的地方。
沈郁桑原本不想参加这场寿宴。然而,近几月来他声名鹊起,引得各方瞩目。女皇对他亦是青眼有加,特别下旨要求他务必出席。
再者之前医馆开业时女皇还送来了祝福,于情于理,他都推辞不得。
他被女皇单独赐座,竟是在陆时对面。
两人视线对上之时,沈郁桑极快的移开,陆时见状轻笑一声,也顺势移开目光。
沈郁桑上方还有一条空方桌,是留给闲王陆书的。
就在这时,闲王陆书终于现身于宴会现场。
她一出现,瞬间就成为全场焦点,引发众人侧目关注。
众人的目光纷纷在太女陆景、闲王陆书以及安王陆时三人之间来回游移不定,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看好戏的兴奋光芒。
陆书忽略他人异样的目光,直直地走向陆时,“皇妹,这些年过得可好?”
陆时微微颔首,“承蒙皇姐的照顾,本王一切都好。”
两人皆是笑着面向对方,听到这话的陆书更是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皇妹好便好,皇姐也是关心皇妹一下失了双腿想不开,现在看来,皇妹的心境非一般人能比!”
“皇姐谬赞了。”
此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身为当事人的陆时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恶意。
陆时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看来陆书的心境和陆景的心境完全不同。
她淡淡出声反击,“皇姐看起来心境比本王还要好上不少,在如此穷苦的西北生活了五年,回来时依旧笑得开怀。”
陆时这番反击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向陆书的心窝。原本满脸笑容的陆书瞬间脸色一僵,面色逐渐阴寒。
最后,陆书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冷着脸快步走回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当看到她下方的沈郁桑时,她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母皇的宴会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也配和本王平起平坐。”
莫名因为性别被歧视的沈郁桑皱起眉头。
这位刚从大西北回来的闲王当真是个不长脑的家伙。
且先不提女皇的寿宴并非是谁想参加就能轻易拿到入场券的,单看他此时此刻所坐的位置,若不是得到了女皇陛下的亲自恩赐,又有谁敢如此大胆地与三位尊贵无比的皇女并肩而坐?
甚至就连那几位身份显赫的皇子们,都不得不屈居于他之下。
如今的沈郁桑早已今非昔比,可不是任谁都能够随意欺凌侮辱的软柿子。
面对闲王的无礼,他从容不迫地回应道:“闲王殿下久居西北,想必多多少少沾染上了那些蛮夷之地粗俗不堪的陋习。对此,臣子倒也能够理解一二。”
“只是在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即便是贵为王爷,也应当谨言慎行才好啊。”
“毕竟,正如王爷您方才所言,女皇陛下的寿宴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混进来的地方!”
沈郁桑的声音不小,因此他暗讽闲王没教养、没脑子的话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
众人隐晦的嘲笑让闲王恨得咬牙切齿,她将所有仇恨归结于陆时与沈郁桑两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牙尖嘴利的贱货,也就只能在嘴上讨讨便宜,若是在床上,还不是任由本王摆布。”
她笑容中闪过一丝得意,“你说本王若是让母皇将你赐于我,她会不会答应?”
听到这话,沈郁桑依旧不慌不忙,“闲王大可试试。”
女皇早就许过他婚姻自由,岂是这么容易就变卦的?
更何况以她白神医的身份,女皇也不会轻易地让西北的闲王将他带回去。
但陆书似乎胸有成竹,大笑着一口饮下杯中的烈酒。
沈郁桑淡漠地移开视线,在心中又暗骂了一句“蠢货”。
他们之间的对话被不少人听见耳中,包括对面的陆时和陆景。
陆景暗中皱眉后离开了座位,随后一名侍从紧接着叫走位置上的陆书。
陆时垂眸暗自思索着。
陆景虽然对她心怀愧疚,可对陆书的愧疚不比她的少,而她与陆书的感情一向比与陆时还要深厚。
这会儿,陆景应当是去提醒陆书不要打沈郁桑的主意。
可她还是真想知道,若是陆书再次对她出手,陆景会站在哪边?
看陆书这般情况,应当对她颇为嫉恨了。
在宴会开始前陆景与陆书一同回来,不出陆时所料,陆书看向沈郁桑的眼中多了一丝忌惮,怕是不敢乱来了。
宴会开始后,女皇身着盛装,登上高台,发表了一系列演讲,随后便是着名的送礼环节。
首先送上贺礼的是太子,只见他面带微笑,恭敬地呈上一份万民祈福书。
那是太子专门收集而来的万民百姓给予女皇的生辰祝福,字里行间流露出真挚的情感和深深的敬意。
礼物虽然不算珍贵,然而却实实在在地彰显出太子的仁孝之心。
女皇接过万民祈福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显然对太子的这份心意颇为满意。
之后便是陆书的礼物。
她送得是她在西北发现的几座矿山。
礼一送出,不仅是女皇,连陆时也是惊讶不已。
几座矿山,偷偷造反都是足够的,可这人所求之事仅仅只是能够回京而已。
陆时再一次刷新她对陆书智商的认知下限。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利大于弊,既然如此,她也就懒得去阻止女皇准许陆书回京了。
随后,就该轮到陆时送礼了。
正当女皇准备命人将坐在轮椅上的陆时推到台前时,却看到陆时缓缓抬起手制止。
在女皇疑惑不解的眼神注视下,陆时双手紧紧撑住轮椅两边的扶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而后缓缓站起了身。
刹那间,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够清晰听见。
众人皆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难以置信眼前所见。
陆时的腿还略有些僵硬,每迈出一步都显得艰难。她一步一步缓缓挪动着自己的双脚,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她硬是走了半盏茶的时间。
每走一步,额头便会流下一颗豆大的汗珠,身子也随之晃动。
女皇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焦急万分。
她全然不顾及身为女皇所应有的威严,急匆匆地从高台快步走下,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陆时的面前。
此时此刻,她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权倾天下的女皇陛下,仅仅只是一个满心忧虑、关怀备至自家孩子的寻常母亲罢了。
“好了,皇儿已经够厉害了,剩下的路由母皇来走。”女皇轻声说道,言语之中满含疼惜之意。
陆时闻言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地拭去额头的汗水,随后伸手递上自己的礼物。
“母皇,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年您曾亲自前往伽蓝古寺为儿臣求取的那枚平安符?”
“儿臣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康复如初,说不定正是因为母皇您求得的那道灵符发挥了功效。“
“因此儿臣前几日也为母皇求了一个,只愿母皇岁岁平安、福寿无疆。”
说罢,陆时将手中的礼盒轻轻放到女皇的掌心之中。
“好好好!”女皇拉着陆时的手激动不已。
“皇儿能好就是母皇今日得到的最好礼物。”
女皇的一句话奠定了陆时成为此番送礼的mVp。
一旁的当真送了大礼的陆书自然不服,暗骂女皇偏心。
她将恨恨的目光投向陆时。
等着看本王为你准备的大礼吧!
随着送礼完毕,女皇大手一挥,一群花枝招展的舞郎簇拥着中间的以薄纱遮面的男子鱼贯而入。
宫侍尖细的声音随之响起。
“苗疆圣子乔青,为陛下献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