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迟疑地看向徐裕。
徐裕的脸色先是变红,紧跟着就发青了。
刚才府中一阵杂乱,竟是没发觉她什么时候跑进了厨房。
“简直胡闹!”徐裕一甩衣袖,沉声呵斥。
“快找人把她叫回来,别在这里添乱,不够给徐府丢人现眼的。”徐裕话音落,没有下人挪步。
史氏眼皮猛地一跳,在心里直道不妙,急忙安抚徐裕道:“老爷莫慌,妾身去看看。”
徐裕长舒一口气,余光触及到脚边的徐诚,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成器的东西!废物!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徐裕气到最后,怪的也是自己,直接捂着心口转身进了屋里,懒得再看外面的形势。
徐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没挤得进去厨房的人见他落了单,纷纷冲上前来想难为他,可这个时候下人们又瞧见了,急忙上前保护年轻的家主。
徐裕在屋里冷眼瞧着,愈发觉得自己身心交病了。
此时的史氏正站在人群外围,她虽然出身低,也只是做了一个妾室,但偏生徐裕待她极好,家中又没有正室,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很富足。
现在让她再去和这群穿着麻衣的城民们挤在一起,她倒是犹豫了。
“三夫人。”贴身丫鬟兰儿走上来,用手轻轻拽了拽史氏的衣袖。
史氏瞧了眼正堂,没见徐裕的影子,这才低下头跟着兰儿远离了人群。
“何事?”史氏顺着兰儿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徐启宸。
他此时正站在厨房门口,维持着秩序。
史氏明了,叫上兰儿,两人从一旁干枯的林子中穿过,抄小路又往正堂去了。
徐启宸既然在那里,就轮不到史氏来管,一来可能压制不住,二来,再怎么说她都是个妇人。
徐府在城民们眼中早就没了昔日的威风,自然也就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尊崇史氏。
徐裕听到史氏带回来的消息时,眼底毫无波澜,只是在史氏坐在一旁、徐诚哆哆嗦嗦地摸进来钻到角落时,徐裕才闭了闭眼,心中再次懊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若是换成徐启宸,徐府是不是就不会沦落至此?才短短几日而已……
官府的那些银两是注定还不上的,到时候怕是要变卖家产了。
徐裕看着眼前满屋子的宝贝,心里满是不舍。
要不要赌一把,换成徐启宸看看?
徐裕头疼得很,徐启宸的性子他也清楚,多少是有点清高的,大哥的位置挪给他,他怕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徐裕一筹莫展,走神了好半天,等回神时才发觉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徐裕问史氏。
史氏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就端回来一个小盘子,不过里面是空的。
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史氏进来时瞥见大儿子一副窝囊样子,她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这么忍了,连带着对徐裕开口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老爷,外面的人人手一个小碟子,里面都是空着的。妾身托兰儿去问过了,说是在等猪什么冻出锅。”
“凡是有盘子的人,都能去领一小块那个什么冻。”
“这就是他们安静下来的原因?”徐裕一脸难以言喻,他接过小盘子打量了几眼,用的是最不值钱的木盘子。
“是了,他们都怕惹怒了珠儿,最后吃不上这个冻。”史氏温声道。
也不知是不是史氏的示弱,徐裕心口的闷气也散了不少,甚至还带了些委屈。
他明明没对史氏发怒,为何她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徐裕的心软了下来,他将角落里的徐诚忽略了个彻底,把史氏揽进怀里,有些安慰的意思。
史氏却没回应,她满脑子都是大儿子的不争气。
好在,她原本就对儿子没什么太高的期望,若是真的让徐启宸得了家主之位,她反倒可以安心养老了。
徐府是当地最大的府邸,可后院清净,徐启宸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却也没难为过他,待他当上家主,自然也不会难为自己。
徐裕见史氏没回应,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把盘子放在一旁,没话找话道:“那个冻还有多久能吃上?”
他虽然在生闷气,但也依稀记得厨房传来的气味很香很香。
也不知是不是快到午饭时间了,他居然有些饿了。
其实不光是城民们和徐裕在等,就连门外的衙役们也在巴巴地望着。
抱月小馆的小鱼干当年卖的可是红火,若不是徐老爷后面来了那么一下子,他们也不至于从此吃不上鱼干了。
得不到的最想要,偏生街上那些“平替”都难吃得很。
鱼干事件过后,没多久也就到了冬日,抱月小馆直接歇业了,现在倒好,连其他的吃食都很少有。
如今能撞见徐掌柜亲自下厨,众人吃的不仅免费,还是新鲜出炉的,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人手端着一个小盘子,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吃。
只是他们眼巴巴地望了许久,却见厨房里的灶火熄了,就连先前闻见的香气也消散不见。
有人急眼了,大喊,“徐掌柜,你不会是在诓我们吧?这都等多久了,怎么还没好?”
“就是说,这灶火都熄了,还吃什么?”
有人带头就有人附和,府中安静了没一会儿,又闹了起来。
徐启宸面无表情,这群人本就是来白吃的,怎么还这么多要求?
他也不说话,就冷眼扫着他们。
来的城民中不仅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不少人家都生的闺女,且都多多少少到了待嫁的年纪。
提起成亲,澄县最炙手可热的男人就是徐启宸了。
虽然他鲜少出门,众人不知他的脾性如何,单从外表来看,皮相好,气质也不差,光是这两点就能打爆整个澄县的其他男人了。
想想家中的闺女,想闹事的人纷纷停了手。
若是徐府真的一落不起,徐启宸自然也不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女婿,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别生事就别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