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言属于看热闹的那一类人，这件事情说到底孙侍郎那边也不占理，经由这件事情后，很多官员逐渐意识到皇上并非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前面或许是懒得管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但就目前看来，皇上一旦想管，就算再稀松平常的事情都会变质。
孙少爷挨了板子以后一到家就开始哭爹喊娘，半大不小的人像个五六岁的孩童一般撒泼打滚，又因为不小心触碰到伤口最后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变得扭曲，下人们都不敢靠近，生怕被孙少爷误伤到，他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就算是无辜被波及到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感受，他们只能暗自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察看伤口。
孙夫人心疼的不行，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教养不教养，等骂骂咧咧的问候李大人和指挥使全家后她心头的郁气才消散些，至于皇上，她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沾上大不敬的边，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她就是再没脑子也不敢无脑说出这种不要命的话。
“娘，他们这是要打死孩儿啊，娘，你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啊！”孙少爷平时就懒得动，身上的懒骨头一年到头也没有运动几次，再加上平时被娇惯，他身上可谓是细皮嫩肉，但现在打完板子以后，他感觉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出现了分离，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但是痛意半分都没有消失，他时而抽搐的面部表情就是最明显体现。
“黎儿放心，娘定会为你讨公道，现在娘先帮你找个大夫。”一靠近就会闻到一股血腥味，孙夫人平时就有点洁癖，现在面前的人幸好是她的亲儿子，否则现在这副臭哄哄的模样，她肯定要叫人给赶出去。
简直就是有碍观瞻。
在朝堂上受气，还得忍受同僚异样的目光，憋屈一天的孙侍郎带着满身的疲惫准备回家，结果才刚迈进家门就被冲过来的孙夫人给吓到。
这还是他那个平时端庄娴雅的夫人吗？
孙侍郎心里有很多个问号。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孙侍郎黑着脸瞪人，他这个人原本就长着一张臭脸，每次一生气脸就会更臭，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原本想要寻个依靠的孙夫人反而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她的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这事情跟她想象的天差地别。
没有安慰那就算了，结果除了责怪还是责怪，她心里不禁对孙侍郎产生怨念，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孙侍郎能处理的很好，最后事情的走向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是让她觉得措手不及。
“老爷，你可要为黎儿做主，好好的一个孩子，被那群粗蛮的人打到下不来床，大夫可说了，这是重伤，得养好几个月。”为了儿子孙夫人只能忍着气，她天天在深宅大院里面不懂太多朝堂上的博弈，现在一旦出事她只能像菟丝花一般祈求孙侍郎能为她做主。
不料这句话反而触到孙侍郎的雷点，他甩开孙夫人的手怒目圆瞪道：“给他做主，这逆子我不打死他已经算是仁慈，我在朝中那么丢脸，都是因为他造成的，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也被他毁于一旦。”想到今天那些官员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猴子一样，这就足以让骄傲的孙侍郎破防。
别人家的儿子光宗耀祖，他家的儿子简直就是个活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要不是只有这一个血脉，他早在几年前就要把这个逆子给打死，这些年他天天提心吊胆就怕这个逆子没轻没重惹出祸端，他再有权势也不能一次又一次的护住，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他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孙黎不知道他爹娘已经因为他吵得不可开交，他这时候还趴在榻上吃着丫鬟喂的水果，除去身上的痛意和狼狈，他现在十分惬意。
“少爷，再吃一块。”丫鬟柔柔的把水果递到孙黎嘴边，眼神暗送秋波，为了能翻身她时时刻刻都在释放自己的魅力。
人是没用了点，但若是她能借势当上个姨娘也不错，现在年轻还有些姿色，要是等到她年老色衰那就更没机会。
因此现在要好好把握。
在丫鬟若有似无的撩拨下很快孙黎就开始沦陷，还没等他正式和丫鬟来个亲密接触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响声让屋里的两人心脏一缩，丫鬟的外衫已经敞开，她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捂好，孙少爷则是脾气上头，他对着门口怒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本少爷面前横，真是不知好歹。”好事被打断后孙黎变的愈发暴躁。
正准备找孙黎算账的孙侍郎差点被气笑，今天这么多人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在朝堂上他确实不占理，可回到家，他才是一家之主。
这时候该让这个逆子知道什么叫教训了。
等孙夫人赶到的时候孙黎已经痛的说不出话，他半边身子还在床上，中衣被鲜红的血染成刺眼的颜色，那一瞬间孙夫人仿佛心脏都停止跳动，她用帕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夺眶而出很快就把帕子打湿。
“老爷，你怎么这么狠心，黎儿都已经奄奄一息你还打他，他可是你唯一的血脉啊！你自己不举，但你不能碰我的孩子！这是我千辛万苦才怀上的孩子！”孙夫人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冷血的孙侍郎，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她当年可没少吃苦，说到底还是孙侍郎身体的原因，但是受罪的还是她，事关男人的尊严，这些年她也不敢拿这个说事，但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孙家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大闹，不到一天的时间孙家就已经变得分崩离析。
最后陷入昏迷的孙黎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他的原因从此家不再是家，但已经被宠坏的他只会把责任都丢到别人身上，他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
翌日清晨，早上的一缕阳光驱不散赵言残留的困意，刚睡醒没多久，他的精神还不能很好的集中起来，站在角落等待上朝的他数不清这个早上打了几个哈欠，眼里泪花泛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欺负惨了。
其他官员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处，现在时间还比较早，很多人都在闭着眼睛假寐。
突然，前方变的轰动，赵言努力睁开一直黏在一起的眼皮，他还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没关系前方的报道很快就会发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杨逸之就从人群中挤出来，不得不说杨逸之现在的性格和当年刚认识的时候简直没有半毛钱关系，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当初生人勿近的气场让杨逸之一直都被人排挤，现在他已经能在人群中收集八卦就为了图个乐呵。
“赵兄！赵兄！”
杨逸之兴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复读机，这让赵言很想捏住他的嘴巴。
“孙侍郎现在简直就是熊猫眼，听说是被他的夫人揍的，这简直是让我开了眼，孙侍郎这个万人嫌总算是挨揍了，我刚刚看到他那乌黑的眼睛差点笑出声，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他夫人的拳法还真是精准，两拳都没有打歪，看起来十分的对称。”杨逸之边说边笑，实在是孙侍郎的眼睛看起来过分滑稽，为了不伤孙侍郎的自尊他憋笑憋的也很辛苦。
“听说昨晚孙家一直闹腾到半夜都不消停，王大人住在孙家隔壁，他就差拿着梯子站上去听了。”
“我真没想到王大人也是这么爱听八卦的人。”
赵言：“……”
果然八卦人人都爱听，就连平时看起来那么正经的王大人也没有抵抗住八卦的诱惑。
“为何孙侍郎家里会闹的这么大？”这次被惩罚的不单只有孙侍郎的儿子，还有十几位官员的家人同样被罚，怎么其他家看起来风平浪静，就孙家这么闹腾。
听了一脑子八卦的杨逸之神秘的冲赵言笑了笑后低声道：“赵兄，你永远想不到这件事情会有多离谱。”
听完整个故事后赵言都开始同情孙侍郎，这么多年都在为他人做嫁衣，结果他的头上已经变成了青青大草原，但他这些年之所以跟其他官员结仇都是他这个“好大儿”惹出来的事端。
最后却被告知儿子不是他的，这些年他纯纯就是一个大冤种。
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特别爱面子的孙侍郎，他昨晚连夜把孙夫人和孙黎赶出家门，最后母子俩都是伤痕累累的被赶出来，孙黎甚至因为伤的太重还在昏迷中，孙夫人的脸已经肿了，两边脸上都有五指痕，可见孙侍郎刚刚有多么气愤。
“老爷！”孙夫人挣扎起来拍门，但她的手掌心都被拍红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件事情一旦捅出去，就意味着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看着昏迷在地的孙黎她止不住的后悔，现在被赶出家门，到时候天地之大却根本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人家也不会收留一位失德的女儿，或许还有可能直接跟她一刀两断。
想到这些她思绪万千。
其余的消息孙侍郎都压了下去，家里的下人卖身契都在他手上，都不用想也知道这群下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但让他最想不到的还是隔墙有耳。
王大人这个大嘴巴把这件事情宣扬的到处都是，孙侍郎又因为狗血的遭遇被诸多官员围观，甚至还有一些没有眼力劲的拼命往他面前凑，似乎是要把事情的始末全部都挖出来。
现在的孙侍郎已经处在爆炸的边缘。
“自作自受。”赵言一针见血的点评。
孙黎被养成现在骄纵的性格这少不了孙侍郎在背后推波助澜，在这其中孙侍郎肯定不是无辜的，能把孩子养得这么歪也是有点奇奇怪怪的本事在身上。
朝堂上德明帝还故意拿眼睛来打趣孙侍郎，皇帝的消息比任何人都灵通，京城中布满了他的眼线，孙侍郎家的那点事早就有人来跟他汇报，所以他才有今天早上特意把孙侍郎单拎出来打趣这一幕，他要的就是杀鸡儆猴的效果。
下朝的时候，所有人都故意远离孙侍郎，毕竟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过于阴郁，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会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把身边所有人都捅一遍。
危险系数五颗星。
“赵兄，这几日我都不想跟孙侍郎对上。”杨逸之八卦归八卦，但他还是比较惜命的。
赵言转过身不解道：“你在礼部，他在户部，都不搭边你怕他作甚？”
“赵兄，你忘记了吗？秋猎已经在筹备，要款的条子不经过户部哪里能整得出银子，我就算不想见孙侍郎但还是要去户部走一遭。”杨逸之无语望天，每次一到要款子的时候，户部立马变成年事已高老的老奶奶，装聋作哑，僵持半天才能够把银子弄到手。
每去一次互户部杨逸之都觉得无比心累，他宁愿继续在礼部和礼法打交道，最多就是无趣一些，起码没那么闹心。
“没事，你就按照程序去走就行，他就算心里再不得劲也不能不干正事。”赵言觉得周尚书现在估计才是坐立难安，人道主义应该上前关心，可孙侍郎现在这恨世的模样他也不敢轻易凑上去。
为了不被孙侍郎恨上，杨逸之今天把讲文明懂礼貌发挥到极致，对上孙侍郎那张死鱼脸他还能硬挤出笑容。
孙侍郎：“……”
笑得那么难看，还不如不笑。
他现在总觉得谁都在笑话他。
看着孙侍郎更臭的脸色杨逸之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他这笑也不对，不笑也不对，实在是让他觉得为难。
赵言回到工部的时候众人还在对今天的事情热议，讲的太激动了，甚至连他回来都没有发现，等过了一会，众人才齐刷刷假装很忙的回到各自的位置。
这演技确实有一些烂，但赵言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