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太守布满褶皱的眼皮猝然瞪得溜圆,没想到他竟猖狂到敢在天子脚下公然纵火,以灭他莲家一门,立即便在凳子上如只蛆虫般扭动起来,心中怨恨滔天,都怪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对母子,简直死有余辜,如今也连累他断送了老命。
哎!早知如此,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女儿和祝王府扯上关系,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看祝培风这股狠劲儿,今夜莲府上下怕是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林丛得令离开,祝培风也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起身走向门口,可临要迈出去前,又留下一句,“别走太快!等等莲贵妃。”
然后就关上房门,将莲太守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不着片刻……浓烟已滚滚升起,睡梦中的家丁、婆子、丫鬟全都惊醒过来,仓皇从屋子里逃出,众人想去救火,可一时间又都找不到火源在那,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逃窜,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没人去留意那三位主子。
期间,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别找了,赶紧逃吧。”
所有人又一窝蜂往正门和几个角门涌去,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推,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顿时……哀嚎声四起,有的小丫鬟已经抱在一起绝望的痛哭流涕。
还有人出主意要从围墙翻过去,可太守府为防贼,院墙修得极高,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搭不出梯子,有的人不信邪,执意徒手往上爬,但爬到一半就掉了下来,直接摔得吐血。
火势蔓延极快,不到一刻钟就有几间大屋的房架倒塌,溅起更大的火,随即……整个太守府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犹如人间炼狱,开始还有人哭喊,但随着时间推移,周围已一片死寂,大概是被浓烟呛晕,皆七扭八歪倒在地上,也再没人能站起来。
祝培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心急如焚,他太惦念心竹了,想赶紧回去看看她,不知道菱儿有没有将人照顾妥当、白月有没有去找大夫。
待确定再无人走动的痕迹之后,他才吩咐林丛,“你留下善后,记得把箭和其余的证据都毁掉,本世子先回去了。”
林丛当然明白主子为何先行离开,随即抱拳相送,“世子爷放心,属下定将一切安排妥当。”
“好。”祝培风拍拍他肩膀,飞下院墙骑上自己的马。
一路跑回到偏宅,他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白月听到马蹄声,飞速从院内跑出来,可看见主子此刻的模样,竟一个急刹车,硬是停在了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
我地妈呀……世子爷这副样子也太骇人了,脸上身上都是血,他着实不敢靠近。
“爷……您、您没伤到吧?”他哆哆嗦嗦的问,但看主子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自己身上的血。
“我没事,快说,少夫人怎么样了?”
白月这才放心,赶紧爬起来跟在他身后一溜小跑往里走,“回爷,您手下将人用马车拉回来后,奴才就赶紧去请大夫了,少夫人、少夫人手实在惨不忍睹,几根指骨都断了,幸好孩子没事,想是少夫人极力护着自己肚子吧,所以没伤胎儿分毫。”
说到此处,白月也哽咽了一瞬,不敢想象,平时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少夫人,这一天一夜忍受了多少折磨,而且还怀着身孕,太守府这帮人也真是丧心病狂,不愧能养出莲雪那样的女儿。
用袖子抹抹眼角泪水,他才继续说下去,“幸而骨节错位不是很大,已经被大夫全都接好了,脸上红肿也上了消肿败毒的药膏,但也许是被泼过冷水,再加上外伤,现在整个人还发着高烧,被灵儿喂下退烧药已经睡过去了。”
祝培风突地停在原地,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还在喋喋不休的白月差点撞上他脊背,接着就看主子满面愤恨、抹头便往回走,不禁追过去疑惑询问,“哎?世子爷,您这是干什么去啊?怎不进去看看少夫人?”
“我回去,把那毒妇尸体拖出来鞭尸,再将莲栎尸体切成一块一块,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生。”
白月恍然大悟,主子这是听了他的话心疼少夫人,要回去给她报仇,可眼看天都要亮,他再回去太过冒险,便立即挡在前面劝说,“世子爷,您别冲动,人都死了,您再怎么样他们也不知道了,不如赶紧回去陪着少夫人吧,她刚刚睡着还在梦里喊您的名字呢。”
“喊我的名字?”果然……祝培风收住脚步,转而继续往后院儿走去。
白月暗忖,还是这招管用,主子抗拒得了谁也抗拒不了少夫人。
临到门口,正赶上菱儿端着盆水从里面出来,见到祝培风,也吓得“啊”一声,差点把水盆扔在地上。
“世子爷……您、您这是……”她神色惊骇,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月率先上前解释,“这不是世子爷身上的血,是爷在太守府替少夫人报仇血恨了,你别再嚷,免得扰到夫人。”
“哦……”菱儿这才收起惊恐的表情,往旁边退开一步。
然而祝培风并没有进去,而是端过那盆水放在院中石桌上,先吩咐白月去给他拿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才清洗起自己的脸和手。
“少夫人烧可曾退了?大夫是怎么说的?”换衣服的空档,他又询问起心竹的病情。
菱儿难过的一一回答,“奴婢一直用投过凉水的巾布贴在小姐额头,换过三次水,烧总算退了点,大夫说脸上和高热倒好说,两天就能好,唯一就是手上的夹伤,切不能沾水、也不能碰,得格外小心看顾着,现在养好还能和以前一样灵活,若再错位,恢复起来就难了,弄不好连回弯都费劲,更别提日后写字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