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恩一时止不住的头大，哪想到陈云开竟这般敏锐的，竟是捕捉到了这等细节。
这般事情，少人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但这还真不是他们流民军藏私，不想把人给送回来，而是……
老符的家眷里，肯定是有性格刚烈的。
这些刚烈之辈不愿意服侍流民军的众人，此时又哪还有命在？
再加上生病的，被吓坏的，怎么可能不少人呢？
但顾君恩还是很机灵的，忙连连拱手陪笑道：
“陈帅，您是天下英雄，想来也是能了解我义军的苦衷的，但我义军已经尽了最大诚意，陈帅您要为此事责罚我义军，我义军也只能受着了……”
说着。
顾君恩忙深深对陈云开一礼到底。
陈云开又怎能不明白顾君恩的深意？一时也止不住感慨万千。
这世界就是这般现实且残忍！
真正有信仰，刚烈执着之辈，注定只能像是焰火一样燃烧，在星空中绽放美丽的花。
而活下来的……
言语就真不好表述了，裤腰带松是必然的……
半晌。
直到顾君恩冷汗直冒，都快遭不住了，陈云开这才道：
“顾先生，去我大帐里说吧，闯王想跟我陈云开说些什么？”
“是。”
顾君恩如获大赦，忙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小心跟着陈云开来到大帐内。
…
“等等，顾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事情，咱们得单独另谈。”
大帐里。
见顾君恩口若悬河，恍如春秋战国的纵横家一般，滔滔不绝的不断给陈云开分析着利弊，陈云开却忽然笑了，摆手打断了顾君恩。
“陈帅，您的意思是……”
顾君恩一时跟不上陈云开的节奏了，忙是小心看向陈云开。
陈云开一笑，看着顾君恩的眼睛道：
“顾先生，咱们不聊这些骚腥事了，看在顾先生你的面子上，礼物我收了，闯王的诚意我也接受了，我也可以保证，十日之内，不回师中原！但顾先生，你博学多才，想来一定听过一句老话了？”
“良禽择木而栖！”
“我非常欣赏顾先生你的水平和风度，不知，顾先生可愿来我陈云开帐下效力？若顾先生肯来，我陈云开必以国士待之！奉上录事参军之位！另，高迎祥送我的这些礼物，我分文不取，也依然遵守承诺，便当是给顾先生你的赎身费了，如何？”
“这……”
顾君恩陡然瞪大了眼睛。
哪想到……
陈云开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把他目标盯在了他身上……
这让他一时都麻了，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
大名鼎鼎的陈云开，竟会这般看中他一个已经落草的落寞读书人的……
看着顾君恩的那等慌乱，特别是他眼睛深处那种不可描述的希冀与振奋，陈云开嘴角笑意不由更甚。
他此时这般对顾君恩，就如老百姓那句俗话，‘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再说’。
成了自然最好，不成俨然也能在顾君恩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而顾君恩虽然没有太大能力，但也绝对在水准线之上。
他不仅制定了流民军前期的诸多策略，后期，崇祯十五六年后，李自成真正起来，怎么入京，建制之类，他也是主要策划者。
实事求是的说，还是可以的。
但时代的局限性摆在这里，一片石那等大败，肯定也不是他能决策的了的。
再者。
陈云开此时如果能拿下顾君恩，必然也将大大削弱了流民军的实力，将他们的实力，控制在一个更好掌控的范围内。
“陈帅，真的，真的是蒙您厚爱，但学生，学生毕竟已经投身于人，还请陈帅您千万莫要生气……”
半晌。
顾君恩终于做出了决断，苦笑着深深对陈云开行礼。
陈云开哈哈大笑，亲手把顾君恩扶起：
“顾先生言重了。我陈云开是讲道理的人，又不是强盗，又怎会对您如何？来，既然顾先生您志不在此，那也无妨。咱们今天定要好好喝一杯！”
说着。
陈云开直接招呼孟子安道：
“去，置办一桌酒菜来，按最高规格！”
“是。”
看着孟子安快步恭敬离去，顾君恩的眼睛又止不住瞪大起来。
陈云开竟这般礼遇他，这情分他可怎么还？又能不能还的起呢？
关键……
他对陈云开这等礼遇，竟非但不讨厌，反而心里还受用的紧……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的了？
…
陈云开与顾君恩足足聊了一整夜，一直到次日天都快亮了，这才休息。
但陈云开能休息，顾君恩却显然是睡不着了，当即便连夜返回南阳。
但这一路上，他依然久久不能平静，甚至，越往回走，越后悔怎么就没答应陈云开呢？
跟着陈云开这等雄才伟略的枭雄混，肯定比跟着高迎祥、李自成他们好多了。
主要昨晚上陈云开也真没把顾君恩当外人，天南海北的对顾君恩侃着大山。
未来。
神州不仅要牢牢掌控西伯利亚，西北地区，更是要大力发展航海，占据南洋，要让汉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民族！
要让每个汉人，能以身为汉人而骄傲！
哪怕到此时，顾君恩依然热血沸腾，甚至是恨不得现在便调转马头回去。
可高迎祥，李自成毕竟对他有知遇之恩，尤其是李自成，他又怎好背叛李自成？
半晌。
顾君恩心中深深叹息道：
“陈帅，只能恨生不逢时啊。若有来生，学生必鞍前马后效力与您身前……”
然而他心里虽是这般说着，可那种后悔却是越来越浓了……
…
一晃。
十几天已经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腊月上旬末。
陈云开依然在中原与关中交界的洛水畔按兵不动，而南阳府，包括湖广那边，却已经是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
但正如陈云开之前预判的一样。
流民军分散之后，效用力大打折扣，跟官军的诸多对战，败多胜少，损失极为惨重。
可官军看似占了些便宜，实际上也没占多少，他们在取得了一些首级的同时，自身损失也颇为惨重。
毕竟。
他们完全是攻坚战，就算赢了又怎么可能有好？
好在经过这等尸山血海的鏖战，流民军的势头已经被遏制的差不多了。
革左五营等流民军主力虽是成功逃到了湖广境内，却是由原来三四万人的规模，一下子缩减到不足五千人。
高迎祥和李自成的主力也差不多，至多不过五千人，已经没法再跟官军鏖战，遁入到了深山里。
但就在陈云开准备给陈奇瑜发讯，准备回家过年的时候，突然得到消息：
‘八大王张献忠部攻克湖广境内的上津城受阻，又退回到秦川境内！’
这让陈云开顿时来了精神！
顾君恩这种谋士，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但，李定国这等猛男，那才是真正的基石啊！
而且。
陈云开之前虽是击溃了张献忠，但击溃的还不够狠，这种控制力还不足！
必须得再狠狠杀一波张献忠的嚣张气焰，把他的主力打散，让他三五年都别想恢复力气！
当然。
若是能彻底活捉他，那就更好了。
当日。
休整了半个多月的长剑营便在陈云开的一声令下之下，直接赶往秦川南部。
…
“驴球子的，这鬼天气咋这么冷。”
两天后的傍晚。
张献忠部已经逃到商县一带。
主要此时他已经与流民军主力失联很长时间，并不知道陈云开部所在的位置。
想入湖广而不能，也让张献忠萌生了退意，便想先回陕北老家休整，实在不行，便去甘肃。
那边他也熟，他在那边当过兵。
总之。
要渡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期，再图东山再起。
然而。
张献忠此时并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刚刚进入商县的范围内，便已经是被长剑营的夜不收给盯上了。
眼见天越来越冷，他们又没有多少棉衣，麾下儿郎已经冻的不成模样，张献忠也不想再走了，便选了个临近的小山坳子扎营。
这种地形一是能防风，周围又有柴火，有利于取暖，二来，则是有利于防御。
也只有在这种地形中，张献忠才能睡的踏实。
晚间。
好好烤了烤火，把身子暖和过来，又吃了半条烤羊腿，张献忠这才心满意足，惬意的睡下。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
就在他这惬意的睡梦中时，长剑营儿郎已经连夜行军，在寅时末左右，基本完成了对他们的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