訸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流浪了多久。
那时他还年少,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的父亲,因感染狂暴而被驱赶杀害。
母亲带自己离开家乡,那股恐怖的红色雾气,自始至终都伴随在訸的童年。
因失去过父亲,他便全心全意依赖母亲。
母亲带他远离家乡,在一处深山老林中生活,居住在一处石洞中。
訸以为,这里很安全,自己能跟母亲生活很久。
可这种日子没持续多久,仅仅三个月便彻底结束。
那天,他去野外采摘野果,等再次回家时,母亲已经……
家中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杀害了母亲,见到訸,疯狂的叫嚣嘶吼着向他扑过去。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訸已经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意识很模糊,那两个人死了。
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訸知道他们是感染了狂暴,可并不知道,为何他们会来这里。
訸在母亲尸体边待了三天,最后一把火烧点燃石洞,埋葬了母亲和曾经年少了自己。
訸又开始流浪,一年后,他在另一处山中,发现一处山洞。
由此定居,只是没一星期,他就发现山洞口,总是会冒出一些新鲜的果子。
訸觉得很是新奇,他知道附近有人,呼喊过几次,自始至终都没人回应。
这日深夜,訸在睡梦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向外看去,只见清冷的月光下,有一道很是婀娜的身影。
是一个女人,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女。
“是你。”
訸呼喊一声,少女一愣,黑暗中向他看去:“你醒了?”
少女的声音很柔和,很动听,百灵鸟般的美妙,訸点点头:“这些日子,多谢你的水果。”
少女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次日,訸终于在阳光下见到昨夜的少女,少女似乎是其他种族的人,身上佩戴草木装饰,脸也用红果子汁涂抹上奇怪的图案。
訸盯着她看了许久:“你也生活在这里?”
“父母被狂暴杀死后,我就一直在这里。”
訸发现,少女只能跟自己简单交流,复杂的话她就不会说了。少女是少数种族的人,还不太会讲普遍的官话。
于是訸就学习她的语言,来跟她交流。
两人的关系也在逐渐拉近,在这种荒山野岭,少女跟少年自然而然相爱。
少女望着天空,询问少年:“狂暴是什么?”
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很恐怖,我的双亲死于狂暴。”
少女点点头,双眼无神:“你叫什么?”
“訸。”
“我是迡。”
原本,跟迡在一起的日子里,訸对过去的憎恨就要消失,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因为狂暴,他的迡也死了。
訸无法接受,迡的死状与母亲一模一样。
迡死后,訸的心也死了,甚至一夜间丧失全部感情。
他又开始了流浪。
“或许我本身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年少的訸时常会这样想。
很多时候他也有那种,想一了百了的念头,但实在是过于不甘心!
以及,他还有更高远的妄想——剿灭狂暴!
后来十年的时间,訸四处流浪,艰难养活自己。路上他见识了很多人;很多事;经历了很多磨难;但他最终存活下来。
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名为如玉族的种族。
他们有净化狂暴的能力,訸第一次听说后很是震惊:“原来,狂暴并非没有天敌!”
可是……
訸愣住了。
如玉族,如玉般洁白无瑕,玉是什么?不应该是晶莹、洁白或美丽,世间最纯粹之物吗?可是,为何訸见到的如玉族,却是在狭小的肮脏恶臭的牢笼中?
女人们的肚子都很大,像是在泥浆中打过滚。
男人们浑身恶臭,被逼没日没夜净化狂暴。
甚至不少如玉族因太繁重的劳动,活生生累死。而累死的如玉族,则会被当做垃圾丢弃。
訸感到恐惧,他不理解为何会这样对待他们。
訸会偷偷摸摸帮助如玉族,给他们送些吃食。
一个女人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瘦弱的身躯绝望的依靠在围栏上。
那双空洞且麻木的眼神,訸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想活的念头。
后来,狂暴爆发,被关了许久的如玉族,竟被狂暴所救,得到自由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体自杀!
正是因为訸当时在如玉族那,才侥幸躲过。
在混乱中,訸看到那个女人,举起石头要砸死自己的儿子。
这一幕訸属实于心不忍,似乎被刺痛心脏。
他发疯般冲过去,一脚踹开女人,在女人绝望的眼神中,訸抱起那个男孩。
“我会好好待他。”
女人却并不相信,她的儿子是如玉族,她不想让男人带走她的孩子。他会经历什么,自己最清楚不过。
可訸的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
女人没有放弃求死,临走之前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訸离开的方向。
年幼的爱墨竹,早就忘记曾经的一切,从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是一个叫訸的男人。
爱墨竹管他叫父亲。
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其他原因。
訸救下爱墨竹,自始至终都不敢透露爱墨竹的身份。
因曾经地狱般的一幕,属实过于恐怖。
他不敢让人发现爱墨竹的身份,可爱墨竹的净化能力,还是伴随本能而暴露。
-
在遇到爱墨竹之前,訸曾经被困于沼泽,濒死之际他遇到一股雾气。
那便是狂暴,狂暴围绕在訸身边,说想跟他做交易。
訸第一次知道,狂暴不止会杀人,还会同人做交易。
“我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你。”
“我要你的喜怒哀惧!”
狂暴们疯狂的话语,在訸的耳边蛊惑,“你可以许下任何愿望!”
訸想了想,他说想复活迡。
话音未落,迡便活生生的出现在訸面前,迡宛若天神降临,一把拉起将要陷入沼泽的訸,与他紧紧相拥。
“訸!我的訸,我在这里!”
訸激动万分,他开口说的,是迡的母语:“迡!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而迡却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啊!”
“你不是迡!”訸一把推开她,眼眸充满绝望。
“我是!”
迡不服气地凑上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訸久久注视她的面庞。
狂暴幻化成迡的相貌,可迡早就死了,跟母亲和父亲那般,再也不可能回来。
訸又抱住了她,带着最后的试探:“迡!你爱我吗?”
不等迡回话,訸就一刀了结了她,在迡痛苦的眼神中,无数狂暴扩散开来。
清冷的月光下,无数古怪的红色雾气围绕在訸身边,訸发出古怪的笑,指着狂暴:“我痛恨你们这群家伙!是你们杀了我!”
“我发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我会在下一秒死亡,我也会将你们剿灭!”
狂暴听后,嘲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真是有意思的小家伙,既然如此,我们等着,你实现这个不可能的妄想!”
“我们期望,你会在不甘中瞑目!”
狂暴离开訸,而訸也被带走喜怒哀惧。
直到他遇到爱墨竹,他的喜怒哀惧才再次浮现。他的情绪,完完全全被掌控在爱墨竹的手里。
所以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能如此冷静理智,因为他没有情绪。
“父亲。”
年幼的爱墨竹举着手里破破烂烂的鼓,在手里转悠。
訸就在一旁编制竹篮,头也不抬的轻声询问:“怎么?”
“为何我没有母亲,我的母亲在哪?”
听到这话,訸的手停顿了,他抬头注视面前燃烧的篝火,双目无神。
爱墨竹痴痴注视他,许久许久,訸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
“终究有一日,我们会见到她的。”
“她会爱你的!”
“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
“我曾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向她念叨,我的每时每刻,我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