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以后召集暗嵬营众人。”
慕容修把杯子放在桌上,收回目光看着手中酒杯。
厉无常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你想打进灵山?”
慕容修看着酒水逐渐斟满,没有回。
“别想了,打不进去的。”厉无常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放下酒瓶。
“我和纪有名入世便能名扬天下,可我们的武力在灵山,是最弱的。纵使你鬼经大成,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慕容修圈住酒杯的手听见这话,缓缓的用力握紧,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轻颤。
他如何不知?
可容归还没来得及见母亲一面,自己也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说话。
如何能甘心接受这般结局。
“嘭。”
酒杯被他捏碎了无数裂痕。
厉无常瞧着一滴泪,滴在了他盘着的膝盖上,在他大红喜服上晕开了一片水渍。
“当初你既做了入世的抉择,不留在灵山,如今就不该……”
厉无常端起酒杯,挨到了嘴边却没有喝,垂眸看着杯中酒水。
后面的话厉无常没说,慕容修也明白。
厉无常扭头去看金銮殿广场上的那些人,慢悠悠的喝酒,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云珩,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当初天山老人给了慕容修两个选择。
一是留在灵山,接任天宫少宫主,担起守护灵山安稳之责,永世不踏出灵山半步。
二是入世,平定天下大乱,护佑世间安宁,永世不得再踏入灵山半步。
他守在母亲的水晶冰床前,不吃不喝一个月,思量了一个月,最终决定入世。
不光是世间有阿笙,有容归,有言锡,有那些隐卫和暗嵬营众人。
还因为世间大乱,由灵山而起,因母亲和施夷而陷入胶着,因自己颠覆天下而彻底陷入绝境。
他不忍看到天下人再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在水深火热中惶惶终日。
当该做此抉择。
“做人不能太贪心。”
慕容修嗤笑一声,缓缓松开酒杯,酒杯四分五裂。
酒水在桌面缓缓而淌,他手指抚过桌面的酒水,垂眸思量。
正是因为不贪心,他才会死三次。
历经折辱磨难,世间酷刑,饱受煎熬痛苦。
逆天而行修习上古邪术,也只是为了颠覆天下,以身为铒除尽大恶。
而不是做天下之主。
如今……
“我云珩能逆天而行一回,就能逆天而行第二回。”
慕容修说着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宛如睥睨天下的人间主宰。
满身都是戾气和狂傲。
厉无常仰头看着他,听着他虽平淡,但是坚定的声音,思量良久。
眨眼间慕容修已经消失在殿宇顶,不知去向。
厉无常的目光又看向金銮殿广场上那些人,手里的酒杯圈在手里缓缓握紧。
贺少卿见百里沐笙虽和他闲聊,心思却全然不在闲聊上,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
“师兄,抱歉,走神了。”百里沐笙回神冲他歉意一笑。
“你和我抱歉什么。”贺少卿笑着摇了摇头,“慕容修他今日,恐怕是心里有事。”
“我知道。”百里沐笙垂头点了点,“当是他母亲的事情。”
“他毁了你们的大婚,你倒是半点不介意。”贺少卿心里泛起一些酸涩,手里的扇子轻微晃了晃。
“如此别具一格,如何算是毁了。”百里沐笙笑了笑,端起酒杯示意。
贺少卿和她碰杯,听见她说:“只要是他,哪怕没有大婚,也是心甘情愿的。”
没有大婚也行?
“你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贺少卿慢悠悠喝了酒,目光却不离她。
“我曾经所做种种,就是不愿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如今的种种,是不想他受半点委屈。只要他高兴,万事皆宜。”
百里沐笙放下酒杯,站起了身,随后一步步踏向高处,转身面对众人。
“朕今日有些乏了,为诸位安排了歌舞,新的酒菜和酒水,诸位可自便。”
她说完就离开了金銮殿外,玉露跟着一众伺候的人随着她离去。
此时日落西山,夕阳无限好。
回了正阳殿,慕容修果然在殿内。
“把门关上,在外面守好。”百里沐笙吩咐身旁的玉露。
玉露点头,随后出去关上了门。
慕容修正看着不远处的红绸软帐出神,百里沐笙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
白皙手指在他身前交叠,他垂眸看着她的手,双手将她手扯开,转身看着她。
“阿笙,抱歉,今日我举止唐突,毁了大婚……”
他双手握着她的双手,垂眸说着话,满脸的歉意和落寞。
“无需抱歉。”百里沐笙用力握住他的双手,“今日大婚是为了让你高兴,只要你痛快,万事皆宜。”
慕容修微微一笑,将她拥入怀中,整个人泄力压在她身上。
“阿笙,你如此宠溺无度,当心群臣参奏,你是昏君。”
“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只要能让北溪国泰民安,都是好君王。”
百里沐笙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笙……”慕容修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
“如今外头夕阳正好,你要不要同我去看看。”
百里沐笙见他没有打算同自己说,今日为何会情绪失控,于是便笑着问。
“好。”
慕容修笑着松开她,在她唇上一吻,牵着她往殿门而去。
玉露开了门,他们便跨过了门槛。
金銮殿顶是一个看夕阳绝佳的位置,二人身形落地金銮殿顶时,旁若无人坐下依偎在一起,满脸都是幸福的浅笑。
“看夕阳不叫我?”东方言锡瞧着那二人,拍了拍身边温知故的手,“温知故我们也上去。”
温知故点头,揽住东方言锡的腰,轻功飞上去坐在了慕容修的身边。
容归见状也轻功而上,坐在了百里沐笙旁边,紧随其后的是陌离和东方九。
李棠见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目光瞧着那些人。
“这北溪皇宫,愣是被他们当成自家院子了,如此不守规矩。”
顾胤德慈祥的笑了笑,“北溪有一个不守规矩的君王,其他人自然就不守规矩了。”
“老将军说的是啊。”
李棠收回目光,冲顾胤德无奈的笑了笑,“平日里还是守规矩的,就是今日有些过于言行无状了。”
“今日她大婚,难得她高兴,随她去吧。李大人不必忧心,她虽生性洒脱,却也是心里有数的。”
顾清懿目光始终不离百里沐笙和慕容修,笑着搭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