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迹怒火从心而起时，还伴随着心酸和心疼。
以断臂换自由……
还真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就算你不断臂，你若提出来不做杀手，他不会不同意。”
“我知道。”无痕点头，“断臂是偶然，今后不止不想做杀手，也不想做南陵大皇子。”
无迹一愣，不由得对南陵皇帝升起好奇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无痕心甘情愿舍弃一条臂膀，也不愿回南陵。
“你就不怕没了一条胳膊……”无迹下巴点了一下青狸，“她嫌弃你？扭头就找个好手好脚的人嫁了，到时候你就看着人家琴瑟和鸣，生儿育女，共享天伦……”
“闭嘴！”无痕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打断，转身直接朝院门外走去。
他是想过的。
青狸若是因为他断了一条胳膊而另择他人，他就顺其自然，总不好强迫。
暗嵬营的秘术是可以让断臂接上的。
可当时身处刀光剑影中，他还没来及捡回胳膊，那胳膊就被野狗叼走了。
想来，也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青狸看着无痕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连忙跟上去，路过无迹身边时顿了一下。
“我当初既认定了他，别说他断了臂，就是终生残疾，我也不会弃他不顾。”
无迹目光随青狸到了院门，见她身影消失不见，轻嗤了一声：“蠢女人！”
他走到赤姣面前，见赤姣抱着福佑，二人都一眼不眨盯着他时，突然感觉到被幸福笼罩。
赤姣看着他满目柔情，面上的笑容就如同之前慕容修每次看着百里沐笙一样，尽是幸福和满足。
无迹就那么猝不及防将她和福佑抱在了怀里，伸手一遍一遍抚摸她的头发。
“我若死了，记得给福佑找个好爹，不求他武功高强，但求他能真心待你们母子。”
“我们是何时成亲的？在哪里成亲的？我怎么半点不记得？”赤姣满腔疑问终究没忍住，连环质问。
无迹松开赤姣和福佑，笑着回：“五年前，鸳鸯山。”
赤姣刚想张口说自己没有去过鸳鸯山，无迹就打断了她，“我抹去了你那部分的记忆，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自作主张，想让你忘记在鸳鸯山的那半年。”
他说着爱怜的目光看向了福佑，语气还有些得意，“没想到福大命大，捡了一条命，还有了个可爱的儿子。”
“你无耻！”赤姣听见他说抹去了自己的记忆，没来由的怒从心起。
“是挺无耻的！”无迹煞有其事的点头，“我今晚想住这里，你带福佑回去……”
福佑听着这话伸手就要无迹抱他，无迹伸手接过他，“爹爹，今晚我要和你睡。”
“爹爹有事，你和娘亲回去，等爹爹明天再去找你，好不好？”
“不要。”福佑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无迹感觉到脖颈间的眼泪，叹了口气，这小孩怎么这么黏人……
想必这五年，赤姣应该给他保护的很好，才让他如寻常家孩子一样，始终保持童真。
赤姣盯着无迹一眼不眨。
今日他所做的种种都是在交代后事，莫名其妙心里升起无尽的恐慌，便问：“你要去做什么？”
无迹见赤姣头一回没有冷脸，脸上还有从未有过的柔情和慌乱时咧嘴一笑。
“赴个约而已。”
他说着见赤姣眼里满是不安，抬手覆在福佑头上，不一会儿后福佑就睡着了。
“你做什么？”赤姣看着他掌心似有气流涌动，猛的把福佑夺过来抱紧，戒备的看着他。
“不必担心。”无迹神色凝重了些，“不过是抹去了关于我的记忆。”
“你无耻！”赤姣气的红了眼眶，厉声大喝，“你这么做问过福佑的意见吗？问过我的意见吗？”
“一个将死之人，不必记得。”无迹无所谓一笑，他说着朝赤姣走了一步。
赤姣见他抬手如临大敌猛的后退，咬牙切齿喊了一声：“无迹！”
她浑身轻颤盯着无迹抬手的手，“你要敢再抹去我的记忆，我就……”
“你就如何？杀了我？”无迹满脸挑衅。
见赤姣不说话突然释然一笑，他慢慢放下了手，“我们这五年只有打打杀杀，你对我也只有怨恨没有感情，这记忆抹不抹去，也无关紧要。”
赤姣心里五味杂陈，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喊住他：“无迹。”
无迹停住步子，没有回头，满脸复杂。
等了半晌也没有见赤姣说话，随即一个瞬闪人影就消失在了院中。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响起。
赤姣偏头就见一身紫衣的百里沐笙落在了院中，神情复杂焦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赤姣询问。
百里沐笙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异常，神色越发凝重，“我方才看见钰钥和慕容修了？”
赤姣眉头一拧，“慕容修不是死了吗？”
百里沐笙在桃花苑院中看见了慕容修，原以为不过是自己幻想，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可当她要转身回屋时，余光中那黑影并没消失，震惊的回头望去时，就看见慕容修静静的站在院门处。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双眼无神，仿若尸体。
百里沐笙阔步走过去时慕容修没有任何反应，快要到他面前时他一个闪身就消失了，她一路就追到了这里。
半路上似乎又看见了钰钥，也随着慕容修去的方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无迹呢？”百里沐笙询问。
“走了。”
百里沐笙没心情问其他，抬步就往中央院进去，赤姣犹豫片刻也跟着她进去。
院中廊檐侧边暗处有一黑一白的身影出现。
仔细看看，那白影是无迹无疑，那黑影透明还随风晃动。
“没想到你还是死我前面了。”无迹声音很小透着幸灾乐祸，“当初九龙潭强行留下一魂一魄，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你会死？”
慕容修轻嗤一声：“我好歹还剩缕残魂，你过几日连残魂都没有。”
无迹不置可否。
慕容修沉吟片刻后道：“你既然想起来了，灵山如何去，你想必也清楚。”
“嗯。”无迹点头，“不过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撑不住带你走到灵山。”
“设法带上东方九，他习轮回之力，可以为你续命，让你到灵山再死。”
“恐怕带不走。”无迹满脸无语轻嗤：“如今施夷棺椁找到了，他若尽力复活施夷……”
慕容修微微侧目，“你不知道把棺椁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