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寒的声音很低，至少在戈壁的风声里需要专注一些才能听得清楚。
但却有着一种无声的力量。
君无忧道：“可是那样能活下来的几率不高。”
两人的目光相对，许多话都在不言之中了。
许久，墨千寒叹息一声，苦笑道：“我这样也活不了。”
言语之中掺杂着无尽的悲凉，“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牵挂。”
“至少我不能让我妹妹也最终走上这条不归路。”
“九千世界是容不下怪物的，我这副残躯已觉寿元将尽，即便想方设法苟活下去，不是耗尽一切心力就是死在天劫之下。”
“之前看你渡劫，瞧着倒是容易，可若有一道落在我身上，必只有死路一条。”
墨千寒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又似乎是在说服君无忧。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打算的？”
君无忧烦躁地收了地图，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若是往人族所居而去自然最好，若是走错了方向就当是历练了。
“看到你拿出万年青莲的时候，当时我想如果把柳辰的神魂勾出来放在你的青莲中温养着，再寻一副躯壳是否可以重新做回人？
那时候我还没想过自己也会全然妖化，还想着离开秘境之后回到宗门带着妹妹离开，带上江巧月总能正常修炼的。
那时候只是突然灵光一闪，没想过会将这种假设在自己身上实践。”
“江道友与你……”
君无忧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难得起了一点八卦的心思。
“那是个听话而且聪明的姑娘，进去的五十个缥缈宗弟子里只有她没有在火山群里妖化，但她掩饰得很好，一开始连我都没察觉，无意间发现了我就顺水推舟了。”
墨千寒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之后，似乎也察觉了君无忧对此没什么所谓的心思，也就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修炼，就着戈壁上的一点缓坡，双手压在脑后，仰靠了下去，说起自己那不要脸的计划来，丝毫没有什么羞愧之心。
“小姑娘不好骗啊，连着救了几回也没露出一点本来面目，似是而非底撩拨了几次也一直防备着呢，给大家伙疗伤也藏着掖着，不过她是治愈系的修士，修为也确实弱，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她想要有人护着，我就想出去之后让她给我和我妹妹治一治，成为正常人，不过说实话，江巧月挺厉害的，你的底我探得差不多了，她的底我是没探出来，我猜她如今多半是自己离开了。”
“那你还把东西都给了她，那灵果虽然也是个冒牌的，但看着可不赖。”
君无忧对江巧月的印象也挺深刻的，那柔柔弱弱的修士，倒是成了缥缈宗唯二活着离开的。
“你总把我想象成老谋深算的狐狸。”墨千寒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也不知是自暴自弃了还是对君无忧有了什么指望，竟然就这么委屈抱怨起来的。
不同之前那些夸张的表演，这还真就带上了些真情实感。
“我自己其实也摸不准脑子里想着些什么，山洞那会也没拿定主意，就是结个善缘，当时想的是如果谁能从里面出去，一个是你，一个是她吧。
就想着如果她出去了日后遇到我妹妹，看着那点情分上，就算不帮，给我妹妹点拨一下也是好的，总比我们那群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进秘境里送死的强些。”
天色灰暗下来，两人身边架起了火堆，这一片，妖都没几个，更别说人了，也不怕暴露什么，胡乱聊着，也算是谈心了。
“我记得你一开始根本没把我放眼里吧。”
君无忧坐在火堆前，画着符箓，不过君无忧手里已经没有什么上乘的符纸了，都是画在兽皮上的。
偶尔能画出几个三阶符箓，但在兽皮上画出来的东西比专门炼制的符纸上的，威力差上许多，君无忧也不气馁，一边画一边和墨千寒聊着。
“是啊，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云无殇带着的炉鼎来着，后来又觉得你可能是你们宗门的高人，藏了修为进来的，云无殇一直有意无意护着你，就很奇怪，话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墨千寒有点嫌弃君无忧烤出来的妖兽肉，柴柴的，灵气也不怎么足，不过有的吃也不好说挑剔的话。
“他就是一个剑痴，我拿他当个朋友，他那里我大约是个不错的陪练，你都化妖了，真的不能感应一下那边妖气更重一些，那边人气更足一些？”
君无忧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随便怎么都行的想法，但仍旧抱着一点希望，要历练也没必要没苦硬吃啊。
“姐，我不是妖，而且你要不要仔细想想，就算咱们方向正确，妖域和灵州数百万里呢，怎么感应？你感应一个试试！”
墨千寒大约本性就是个脾气不怎么样的，朝着君无忧旁边的火堆丢了个骨头，激起一阵火星。
君无忧白了他一眼，这人还挺幼稚的。
“你这是赖上我了，还不出力。”
墨千寒双手一摊，一副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就丢下我的表情。
“我瞧着你就不是能丢下队友的人。”
墨千寒说得笃定，还有些有恃无恐。
君无忧手下又画出了一个二阶的毒火符，瞥了他一眼，“说不定你看走眼了呢？”
“不会。”
墨千寒是看走眼了好几次，但他就是不觉得自己眼光不行，他相信君无忧不一样，就是觉得自己的生机就在这人身上了。
君无忧露出点怪异的笑来，喜怒难辨，轻声道：“没什么用的仁慈罢了。”
没头没尾的话，墨千寒也没接，但也明白了君无忧的无奈，这是意识到自己的本性，但发觉改不掉的无奈。
也知道君无忧这是答应了自己，吃完了妖兽肉，什么也不管，就靠着沙地合上了眼。
君无忧看他那没什么防备的模样，摇了摇头，继续画符。
良久，君无忧听到风里送来一句话。
“要是能活下来，我以后都效忠于你。”
君无忧挑了挑眉没说话，这个报酬她还算满意，但也可有可无。
夜里的风声越来越大，裹着沙子直往人脸上扑，就这样，墨千寒还真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君无忧踹了几脚，人也没醒过来。
看到他身上那些又快长出来的羽毛，君无忧皱着眉划开了一道口子，给他喂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