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持续两三个月的干旱,除了天气热点,其实对大梁各地的农作物影响不大。兵祸时,各地作物已经收成入仓。
只是贫民百姓家的粮食都被苛捐爆税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所以赵家军每攻陷一个地方,必抢大户开仓放粮。
领到粮食的贫民无不对赵家军感激涕零,赵御景还未攻下大梁都城,已尽得民心。
外界的兵荒马乱李素素一无所知。
她们这座边城小宅有吃有喝的,陈盼盼又不拘着她上街,只是她每次出门,她必定陪在左右。
这日她沿着街巷闲逛,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从斑驳的院墙那头传来。
她忍不住停下步伐,欣赏了片刻这股花香。
陈盼盼跟着她停下,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空无一人的小巷,问她,“停下来作甚?”
“好香啊。”
“你没闻到吗?”
李素素陶醉地闭上眼睛细嗅空气中传来的花香,听见陈盼盼的问话,悠然睁开眼睛,反问她。
陈盼盼哦了一声,“我去把这株花给你挖来?”
“这样不好吧?”
这跟强取豪夺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不确定,把桂花树移一个地方,能不能养活。
她拉着跳起来想要翻墙入内的陈盼盼赶紧道,“算了,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这香味太浓,偶尔闻闻还行,种在咱们院中日日夜夜熏着,只怕嗅觉都要出问题。”
“哦。”
陈盼盼听劝地停止了动作,心里却是想,倒是可以摘几支开得正好的桂花回去给她熏熏屋子。
她心里这么想,也问了出来,“要不我们进去折几支花?”
李素素一想,有花堪折直须折,无伤大雅,便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那你别乱跑,等我!”
陈盼盼行动迅速,翻墙进来折了花枝出来,不过转瞬间完成。
浓黄色的小碎花藏在枝叶底下,看着并不怎么美丽,那股异香却是好闻得很。
“给你。”
李素素接过她递过来的花,心虚感油然而生,再也兴不起继续闲逛的心思,只想赶紧回去,把这窃来之物藏于室内。
她转头说,“我们回去吧。”
有时候陈盼盼也很惊讶于她的识趣,被他们带到大梁后,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每日悠闲度日。
就像是她故意翻墙进去,离开她的视线,看看她会不会有下意识逃跑的动作,她都没有。
陈盼盼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她。
于是回去的路上,她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你跟着我们到了大梁,会不会想家?会不会遗憾没能嫁给林世子?”
李素素脚步一顿,轻叹,“说没有遗憾是假的,随缘吧,要说恨你们也不至于,毕竟你们除了不顾我意愿,把我掳走,其他方面并没有亏待我。”
只是高温下日夜兼程赶路真的是把她给弄怕了,将来一年内,她都不想出远门了。
出远门要是准备不足,实在是太折磨人。
从前她跟着车队,衣食日用之物备得很周全,晚上住得又是驿站或客栈最好的房间,倒是没有难受的感觉。
由此可见。
她吃不了苦。
陈盼盼难得有几分心虚,只是一想到,主子必定能成功,到时候她在大梁的地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里那点愧疚就随风而散。
心道说不定以后她得感谢她。
在大祈,她只是小小的县令之女,嫁人也不过是世子夫人。
在大梁,主子都开始给她拟公主封号了。
其实这是于礼不合的,只是主子说,能夺得大梁,有素素一份功劳,力排众议,把事情提前定了下来。
围困帝都半月,他早已把大梁当成囊中之物,只等待一个时机,把城里权贵一网打尽。
而宫墙内的小皇帝还在醉生梦死,对于大军围城毫无所知。
辅政大臣倒是焦虑得头发掉了一茬又一茬,快把自己愁成了秃子。
城外每日喊战,他是一声都不敢应。
城里多年没见过血的禁卫军,如何打得过一路杀过来的豺狼。
权贵们都像缩头乌龟一样,不听不看,权当无事发生。
不到火烧眉毛,依旧在享受。
最后,城里的穷苦人家粮食吃完,开始想办法出城找生机。
只是城墙巍峨,固若金汤,内有禁卫军守着,外有起义大军虎视眈眈。
城里穷苦百姓没了活路,有人喊了一声宁做饱死鬼,率先翻过了权贵们高高的院墙。
这可比城墙好翻多了,有一就有二,打头阵的难民被杀死了不少,死之前也没能吃上一口粮食。
只是权贵们的护院精力有限,数不尽的难民蜂拥而至,一夜之间,城里再无权贵贱民之分。
高墙大院内,血流成河。
有兵权的,欲把守城的兵将调来平乱。
恰好给了赵家军攻城的时机。
不同于帝都紧张一触即发的局势,边城风平浪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小宅外时不时响起货郎挑担卖货的叫卖声,院里两个小丫头何曾见过这种热闹,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家门口,望眼欲穿,极想出去看看。
是何人在喊话。
卖的又是什么东西?
李素素觉得两个孩子眼巴巴的表情太可爱了,便一手牵一个,让金大叔打开门,她领着两个孩子出去,把货郎喊停。
货郎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穿的衣裳很旧,打了不少补丁,但是洗得很干净。
他身材不算高大,用一根光滑的扁担挑着两个箩筐,箩筐上面有盖子,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货郎被喊停回头一看,眼里闪过惊艳之色,没想到喊住他的,是一位穿着对襟浅黄色袄裙的少女,手里还牵了两个小妹妹。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仿佛听见天籁之音,在问他,“卖的是什么?”
“能不能放下来,打开让我们看看?”
“你一直挑着担停在那里不累吗?”
货郎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红晕爬上来蔓延至脖颈,好在他脸黑外人难以发现,他如梦初醒,忙挑着箩筐往回走几步。
停在李素素三尺之外,把担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