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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光。我叫凛光,冬天的凛,夜晚的光。”

这是凛光对他说的第一句。

————

累曾经和这个男孩儿有过一面之缘。

在难得的上弦会议中,他本不该出现在那里,但无惨大人突然召集了下弦过去,按理来说到死都碰不上一面的一群鬼,聚集在了一个空间内,而制造出这个例外的。

就是那个叫凛光的男孩儿。

在那次会议之上,他成为了上弦之零,且不被允许参与换位血战,换言之,在他不幸被猎鬼人砍下脑袋死前,或者在无惨大人改变主意之前,他的位置都不会被改变。

上弦之零代表了什么,累其实不很清楚,也不很好奇,上弦,下弦,无非是更强大的一群鬼,但那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作为鬼,强大是理所当然,他所在意的从不是这些。

他所在意的,所追求的,是其他的东西。

一些,已经开始在记忆中模糊,却又在心里清晰存在着的,某种渴望。

像是坠入悬崖的人拼命抓着的那根藤蔓,继续抓住也没办法再爬上去了,但不论是本能还是理智,都不允许他松开。

这一切本该只是他自己所追求的,是无惨大人允许的,是他无法放下的,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那个男孩儿的名字出现在无惨大人的口中。

“累。凛光,还记得吗。那个男孩儿。我准备把他放在你身边一段时间。”

累听说过,凛光身为鬼,同样拥有着特权,是别的鬼都无法触及的特权,他一直陪伴在别的鬼身边,去和他们相处,具体是为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去跟上弦打听,更没人敢去问无惨。

“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不用特意去做什么,等你亲自见到凛光,你就懂了。”

这是不太好理解的话,但累明白,这也代表了别再继续问下去,他因此沉默。

只是等待。

等待一个‘客人’的来访。

他记忆中的男孩儿,还是流着血泪,面无表情的孩子,他记得男孩儿曾毫无顾忌地和上弦们交谈,却没敢在那时候抬头去看一眼。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男孩儿笑。

“我叫凛光。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被无惨大人带来的男孩儿落在地面,身上的装扮与之前不同,但依然大的过分。和他身体的尺码完全不符。

那双眼睛里写着上弦之零。

然后是脸上的笑容,温和,灿烂,是他没见过的,从未在鬼,或者‘家人’身上见过的,一种很纯粹的笑容。

男孩儿很高兴。他看一眼就能知道,只是,为什么。

凛光在高兴什么呢......这就是他不知道的了。

“累。”

“累。凛光就暂时交给你了。凛光,要听话。”

无惨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从原地消失,正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样,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走吧。”

他伸出手,男孩儿小小的手落在他的手心,他还是第一次抓住比他更小的手掌,小小的,柔软的,冰凉的,连力道都是轻轻的,和凛光本人一样。

————

累知道‘家人’是怎么相处的。却不太明白,该怎么和‘客人’相处。没礼貌的客人可以赶出去,来找事的客人可以杀了,走错路的可以当作晚餐。

可凛光哪一个都不是,他是需要被迎接进家里的客人。

“这是父亲,母亲,这是哥哥,姐姐,还有弟弟。”

他向‘客人’介绍着他的‘家人’。

凛光的位置是哪里。累在心里思考。

无惨大人不会允许他把凛光的脸撕下来,凛光也并非他的‘家人’。那无惨大人又为什么要将这个男孩儿送到他这里来呢。

这样的困惑在累的心里存在很久,从凛光来之前,他就在想,但直到男孩儿坐在正厅,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他依然没有得出答案。

“那你呢。你是哥哥吗。还是弟弟。”

男孩儿稚嫩的声音让累抬起头,坐在走廊上的男孩儿晃着腿,昂着脑袋在看他。

“我是这个家里的孩子。”

累很平淡的回应他,但男孩儿并没有因此罢休,他的脑袋歪向一边,就这样看着他,摇了摇头,又一次问。

“那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什么意思。”

“那是父亲,那是母亲,那是姐姐,那是哥哥,那累呢?”

男孩儿伸出手,指了指这边又指了指那边,将家庭成员转了一圈,最终那只手指向累。

累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有点没听懂男孩儿在说什么。而对方看出来了,他的脸上又扯出了笑容,娇小的身体蕴藏着与外表不符的力量,男孩儿低下头,弯下腰,像是蓄力,下一秒从视野内消失,声音响在身后。

“累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但回过头,背后空无一物。

当脑袋转回来,消失在眼前的人又一次出现在视野之中,男孩儿背着手,昂着头,正注视着他。

“他们说。你和我的年纪一般大。你看起来也确实比我大。我该叫你什么,哥哥吗?”

他在胡说什么。?

累看着眼前的男孩儿,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笑容,看着他眼中的字,他在心底问。

这小子疯了吗。

他们没有相似的容貌,没有同样的能力,没有任何的相同点,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甚至是上弦和下弦的差别。

一个活了不知道几百年,肯定远远比他活得更久的上弦零。

却要叫他哥哥?

————

————

累没有答应男孩儿的要求,没有同意那声哥哥,他们生活在一个‘家’里,喊着同样的一群人父亲、母亲、姐姐,彼此之间却更像是陌生人。

真是奇怪。

即使是鬼,也足够奇怪了。

男孩儿却好像从没意识到这一切有哪里不对,依然照着他所教的那样称呼着每一个成员,就好像他本就是这里的一员。

无惨大人说当他亲眼看到凛光,他就会明白,可现在,这个男孩儿就在他眼前,他们每天都在见面,他却想不通。他不懂。为什么要把这个男孩儿送到他的面前,无惨大人的决定当然是不会有错的,可累也不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只能认为是男孩儿出了问题。

无惨大人说凛光很听话懂事,听话,有,但有限。

男孩儿的精力几乎是无限的,白天尚且能靠着睡眠保持安静,但当夜幕降临,那不是个男孩儿,那更像是被放开锁链的野狗,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然后呢,应该怎么做?”

即使是现在,男孩儿也在跟着‘母亲’研究丝线是如何操控木偶身体的。两个人的声音就在旁边,叽叽喳喳的。

吵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