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贵兰脚步匆匆地来到厨房,弯下腰,揭开锅盖,看了一下锅里正热着的黑面糊糊。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咱们自己家才那么大方,请大家吃黑面糊糊。现在这个灾荒年,能吃上黑面糊糊的可不多了。”
田贵兰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糊糊,继续念叨着:“这要是平常时候,哪能这么舍得。可儿子成亲是大事,不能太寒碜了。”
想起自己邀请的那几户人家,田贵兰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一边缓缓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边自言自语道:“换做前些年,光景好的时候,那肯定是请全村人都来热闹热闹。可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呀。”
“那些人要是胡吃海喝起来,咱们家这点存粮可经不起折腾,自己不就亏了。”田贵兰皱着眉头,轻轻咬了咬嘴唇,神色中带着几分忧虑和算计,还是自己聪明请的都是老年八十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人。
田贵兰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贵兰呐!”
“哟,贵兰在家不?”
张太奶那尖细的嗓音、三叔公粗重的嗓门、六叔婆爽朗的叫声先后传了进来。
田贵兰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忙走到院子里迎了上去。
“张太奶,三叔公,六叔婆,你们来啦!快,堂屋请坐!”田贵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一路上累着了吧?”
张太奶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累啥哟,都是一个村的,没几步路!” 说着,张太奶把一坨用红布包着的大肥肉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这是太奶的一点心意,给孩子添个菜!”
三叔公也连忙应和道:“就是,就是!咱们大家都在一个村,有啥累的!” 三叔公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紧紧抱着的一袋大米递给田贵兰,“这大米是今年新打的,香着呢,给光宗小两口尝尝!”
六叔婆走上前,拉着田贵兰的手,感慨地说:“贵兰啊, 一晃光宗都娶媳妇了,时间过得真快!” 六叔婆的眼中满是回忆和欣慰,“这只大肥鸡是叔婆养了好久的,给光宗媳妇补补身子!” 六叔婆说着把手里拎着的大肥鸡递了过去。
田贵兰看着那肥肥的大肥肉,油脂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还有那白润润的大米,颗颗饱满晶莹,以及那只毛色鲜亮、肥壮的母鸡,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兴奋地张开双手,一股脑全接了过来,由于东西太沉,差一点就闪了腰。
接着,她脚步轻快得像一阵风,把东西顺进了厨房。进了厨房后,她看了一眼灶台,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朝着堂屋喊道:“大贵!大贵!你过来!”
田贵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脖子伸得长长的,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今天是儿子娶媳妇的好日子,自己怎么能待在厨房。
“娘,啥事呀?”大贵拖着有些不情愿的脚步,慢悠悠地走进了厨房,心里想着娘在这个时候叫他准没好事。
家里他最小,可是爹娘却最疼爱大哥,啥事都推在他身上,几个哥哥也是总欺负他。
大贵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眶都微微泛红了,“凭啥每次都找我,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田贵兰微笑着摸了摸大贵的脑袋,温和地说道:“你在想啥呢,傻儿子?”
田贵兰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手指轻轻梳理着大贵有些凌乱的头发。
“你大哥娶了媳妇,以后家里的事情就有人做了。娘现在得过去招呼招呼,以后在媳妇面前才能立得住威信。”
田贵兰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你在这里看着火,灶里火别熄了就成。锅里是娘熬的黑面糊糊,让它热着就成。”
田贵兰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可别给我弄砸了,听到没?”
大贵极不情愿地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嘟囔着:“每次都叫我干这些活儿,真不公平。”
“新媳妇到了!”
院外传来媒婆那高亢而喜悦的声音,仿佛要让整个村子都听见这好消息。
田贵兰听到声音,急忙小碎步走到堂屋赵存粮身侧的位置坐下,神色略显紧张。
赵存粮看了一眼田贵兰那匆忙的样子,顾及着还有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场,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压低声音的问了句:“饭菜都准备妥当了?”
田贵兰赶忙回应道:“放心吧!好吃又不贵经济又实惠,保准不会丢了面子。” 田贵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个死男人话真多。
媒婆满脸笑容带着新人走进院子。翠花身着鲜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
翠花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跨过火盆。
媒婆高声说道, “以后啊,小两口的日子必定是顺风顺水,幸福美满!”
光宗面带微笑,紧紧拉着红色绸带的一头,温柔而坚定地把翠花领进了堂屋。光宗的眼神中充满了喜悦,自己可是娶了一个大美人。
赵存粮和田贵兰见状,不由得挺了挺身子,脸上洋溢着欣慰与自豪的神情。他们目光热切地注视着一对新人,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媒婆站在一旁,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光宗和翠花闻声转身,面对苍天,虔诚地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媒婆的声音再次响起,光宗和翠花又迅速转过身,对着赵存粮和田贵兰,恭恭敬敬地跪拜。
“夫妻对拜!”媒婆的语调越发高昂。光宗和翠花两人相对而立,彼此微微弯腰,轻轻对拜。
“送入洞房!”随着媒婆这最后一声呼喊,光宗牵着翠花,迫不及待向新房走去。
简单的仪式就这么匆匆举行完了,田贵兰满脸堆笑地给了媒婆二十文钱,就算是当作她这番辛苦的酬谢了。
赵存粮则热情地招呼着张太奶、三叔公、六叔婆,他双手抱拳,弯腰行礼说道:“请!随我去吃点,家里人少就请了您几位长辈。”
“张太奶,您老请上座。”赵存粮一边引路,一边殷切地说道,“三叔公、六叔婆,您二位也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