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
从小到大,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降临在他身上。
指腹在摩挲间生出些刺痛,莱姆斯低着头,按捺下心潮汹涌,过了一会,才在话题的空档中悄悄出声。
“那……”
有些话刚出口就知道不合时宜,他很快止住话音,慌乱抬头,恰好看见对方的目光望向窗外,夕阳余霞为那道身影镀上一层模糊的暗紫。
出神间,他与那双眼睛再次重逢对视。
几缕金发倾洒跃动,少女支着下巴,淡淡转过头问,“怎么了?”
视线对上那束温和清淡的目光,莱姆斯微微恍神,忽然意识到对方总是能捕捉到他那些细微的情绪。
不自然蜷缩起尾指,他轻轻摇头,“没有,没有的。”
大概他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好,面前少女看了他一眼,又自然移开视线,再开口时嗓音里含了些许轻柔,“莱姆斯。”
在对面人微微扩大的瞳孔间,少女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可以允许我这样叫你吗?”
“可,可以。”
他磕磕绊绊地回道,呼吸间的气流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更急促,也更迅猛。
“如果总是担心没发生的事,就等于放弃当下了。”
他听见少女的声音模糊在窗边的风里,在心头忽然撩起几分波澜。
“真的要这么选择吗?刚入门的小巫师。”
话尾落下零星的打趣。
小…巫…师?
他,也真的,要成为一名巫师了吗?
风声在耳边烈烈吹响,激起了某种奇异的心跳同频。
他忍不住抬头,看见初秋傍晚的车窗边缭起一层白雾,眼前的面庞在雾间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只有水光色的裙摆随着车行轨迹漾起缱绻弧度。
那一瞬间的朦胧很美。
日记本静静地放置在旧皮箱,莱姆斯便用眼睛仔细记录这个身影。
也就是在那时,他听到了那句很久很久也没有忘记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都勇敢一点吧,莱姆斯。”
“这世间是有魔法的。”
“我们的的确确,已经来到魔法降临的霍格沃兹了。”
四周的景象逐渐虚化,最终只剩下耳畔的风和面前那双浅淡如烟的眼眸。
怦。
树上的苹果倏而落地,在引力启动的瞬间,炸出了层层与意识共鸣的礼花。
如此清晰,如此难忘。
……
“哼。”
不大不小的冷嗤声,却足以惊醒出神的意识。
莱姆斯怔了一下,慌忙收回了思绪,抬头看去,对面男孩脸上的讽刺毫不留情。
那是种很多次出现在他过往中的神情。
排斥,轻蔑。
“我们会小点声的。”
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少女已经开口,先一步缓解了气氛的尴尬,又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转头笑了笑。
很轻很淡的笑意,像无声息流淌的溪流。
莱姆斯低下头,握了握衣角,感觉心中的不安好像被缓缓抚平。
他小心翼翼地回应,“嗯,我也是的。”
斯内普没理会这道声音,只是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又是这样拙劣的转移话题方式,第二次了。
抬眼对上那张脸,停了几秒,他不善地转头,还是没有出声反驳。
目光移到身边熟睡的少女,男孩的眼中顿时流露一抹深沉的温柔,戾气被轻盈冲散,与刚刚判若两人。
真的很好懂。
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我暗中思索道,这位未来的双面间谍其实并没有我预想的那样复杂,善于伪装。
至少在当下,他的逆鳞,他的软肋,他的长处,基本都在这趟短暂的列车之行中被清晰摆在明面上,一目了然。
向往力量,崇尚纯血和斯莱特林,渴望摆脱现状,野心勃勃,唯一在乎的人是莉莉·伊万斯,同时目标也很明确,自尊心和报复心一样强,目测还会很多强大的咒语。
既然看不上飘浮咒这类,联系现状说,应该是攻击类的——不会是黑魔法吧?
我对这个突然间的直觉感到震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自从唤醒记忆,知道斯内普这么个重要的人后,我几乎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很快就找到机会去一探究竟。
上个月和西里斯出门,更是回回都跑去蜘蛛尾巷那一带盯梢,搞得这个心大家伙都察觉出了零星不对,还抓着我胳膊问了几次是不是在行凶蹲点。
耳边至今都回响着那个典雅间掺杂着几分混不吝的语调。
“辛西娅大小姐,这是准备杀谁灭口啊?”
没忍住白了某人一眼。
“我就不能是单纯看人?”
“真的假的?”
耳边终于消停下去了,还没来的及松口气,我就听到西里斯落后两步的声音。
“那你转头。”
后背被孩子气的戳了又戳,我试着逃避两下,完败。
于是只好回头,嘴角扯出一抹假惺惺的笑容,“如果我们的西里斯大少爷受过良好的教养,就应该知道……”
“行了行了,”西里斯大咧咧地打断我,皱了皱眉,然后不知道怎么又笑起来了,“那个语气,差点以为我母亲来了呢。”
“所以回头干嘛。”
在我宛如看白痴的目光下,这人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脸,“看我。”
“你看我就行了,看别人有什么意思,有我好看吗?”
静默的几秒后。
“圣芒戈医生在哪?这里有疯子!快拖走治疗!”
在西里斯气愤地上前捂嘴时,我靠着灵活的身形迅速撤离,一溜烟跑向远方。
偶尔回头,还能看到某个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身影,我忍不住加快步伐,往斯内普家的方向绕路跑去。
不过到了最后,就更像是一前一后的散步了。
“怎么还不过来?”
夕阳西下,几缕光打在少女有些凌乱的发梢间,缀满金黄。
西里斯怔了怔,突然说道,“你觉不觉得,刚刚的我们就像在逃亡?”
“逃,逃亡。”
我着实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靠近两步对他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就是,”西里斯一下揽过我的肩,挑眉笑得肆意,“你要真是去蹲点行凶也可以,那样我当你的共犯,我们一起去逃亡!”
顿了顿。
“没发烧吧你。”
我挣开他的手,面色无语,知道这人想逃家想疯了,但没想到疯到这个程度。
“做什么美梦呢,那样我们都得去蹲阿兹卡班。”
“你这是没理想……”西里斯不高兴地揉了揉被拍疼的手,随口抱怨。
刚一抬头,又在我威胁的目光中低下头去,似乎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估摸着是在偷偷骂我呢。
意识回归,我无聊地想道,总之那次最后也没成功盯梢,等他们去的时候,那栋房子已经门窗大关,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昏昏暗暗的,连灯光都看不见。
而在本人糟糕的运气下,这件本该轻而易举的事愣生生发生了七八次意外。
虽然差点暴露,但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对斯内普一家了解的更深了。
那个女人,艾琳·斯内普,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似乎失去了自己的主权意识。
观察了很多次后,我认为她基本已经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忘记了怎么使用魔法,家里应该也不会有任何跟巫师相关的东西。
毕竟有一个拥有家庭最高地位的赌鬼爸爸,想藏东西是不太现实的。
以及,虽然不太想说,但艾琳明显知道他的儿子如果拥有力量,恐怕会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发生一些危害到她爱人的‘小意外’。
要知道,未入学的小巫师是不承担任何罪责的啊。
所以,应该是联想到对方的未来走向,有点偏见了?
我暗自想道,殊不知入学后很快就会被这句话狠狠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