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这一时半刻经历的事,足够他惊上一整天了。
他跟石赟在车里坐着,根本不敢说话。
对面这小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然能随便点亲事府的兵。
难怪敢跟他颐指气使。
石赟看他满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解释说:“这符最多能点五十人,是殿下不在京时用来应急的。”
对面两眼放光:“哦,那能不能给本官用用?”
石赟撇撇嘴:“不是正给你用着吗?”
京兆尹再不吱声。
……
到马粪巷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京兆尹下车后就要分派任务,发现他们自己早就分好了。
只差他人一到,就可以借着他的身份行事。
四队人开始挨家挨户搜。
每进一家先喊一句:“奉差究察,勿得推搪。”
然后把京兆尹推出来正身。
打仗的最讲究兵贵神速,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人来报。
“易大人应该就是被掳来了这户,可惜他们已经走了,来晚一步。”
“如何知道就是这里?”
那侍卫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京兆尹,随手指了指身后:“门上写着呢,就等大人去看。”
京兆尹信以为真,脸快贴到上头都没看见哪里写了字。
……
狡兔三窟,既然不在住此处,大概还有其他落脚地方。
可建康城这么大,该去哪里找。
“会不会去客栈投宿?”裴佐问了一句。
石赟摇头:“不会,最近衙门的人在查客栈,他们不会去。”
“眼下能寻的地方,还有城里的一些荒宅废院。”
……
石赟没猜错,易禾确实被他们带到了一处荒宅。
好消息,他们应该没打算杀她。
坏消息,好像也没打算放过她。
易禾被捆了半天,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只能听两个绑匪在一旁闲聊。
“他们那个晋王殿下,果真没有回京。”
另外一人得意地笑了声:“所有人都以为他回京就是中计,其实不回来才是。”
“那咱们为什么不直接绑这个人,前头还费那么多功夫。”
“上来就绑她,司马瞻肯定回京救人,那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他们皇帝发话了,让他安心待在北府,他就不可能再回来。”
“麻烦。”
“不过,就算他现在回来,也来不及了。”
易禾听了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
他们故意用些拙劣的栽赃手段,就是要迷惑司马瞻的。
人人都以为司马瞻一旦回京,必定遭人暗算。
他们正好趁机绑她。
“为了兜这个圈子,白白害了三条人命,也不怕遭报应。”
绑匪见易禾突然开口说话,好奇地转回头去。
“不闹出点动静来,怎么惊动朝廷?”
易禾冷笑:“那你打错了算盘,我跟司马瞻早就撕破脸了,你们一早就该直接掳我,他绝对不会管。”
绑匪半信半疑地又看了她一眼。
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翻墙的动静。
一人赶紧将易禾的嘴塞住,顺手将她提起来往后门去。
“这群人是狗吗?这么快就找来了?”
“早说你还不信,这只是他的手下,要是司马瞻在京,我们现在已经躺到锅里了。”
现在夜深,街面上已经没有行人。
看得出来绑匪也有点紧张。
毕竟不比白天,人多车多可以做掩护。
两个人带着她直接去了城西,看方向是奔着深树林去的。
易禾心里不做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
树林里也有个破草屋。
是猎户樵人歇息躲雨的地方。
“这回他们找不到了。”
易禾支吾两声,示意他们把自己嘴里的封口布拿掉。
“你们掳我,究竟想干什么?”
她确实纳闷,这都半天了,除了带着她逃跑,这俩人始终没说掳她的目的。
“放心,不要你的命。”
说完绑匪将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扔给她。
“自己把这个换上。”
易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你穿着官服,我们不放心。”
“我不换。”
这两个绑匪可是淫贼,万一趁她换衣服的时候图谋不轨。
也不对,真想图谋不轨,跟穿什么没关系。
“那我们兄弟二人替你换?”
“不用,我自己来!”
绑匪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易禾拎起那件衣裳仔细瞧了瞧。
跟寻常女子的倒是没什么两样,广袖松阔,褶裥繁复。
就是颜色俏丽了些,是她平日里不敢上身的颜色。
衣裳换完,两个绑匪也进来。
借着如豆的油灯,一人“啧”了一声。
“这哪有什么区别?”
“头发,主要是头发……”
“对,你把漆纱冠卸了。”
易禾实不愿意,可又觉得抵抗徒劳,只好认命地卸了冠。
“簪子也拔了。”
“可以了……这才像样。”
“眯一会儿吧,没多久就天亮了。”
易禾哪里敢睡,她担心绑匪将她扮成女子,是想寻个地方卖了她。
可倚在榻上没多久,竟然不知不觉睡过去。
这一觉到寅时被叫醒。
“起来,走了。”
“去哪里?”
易禾担心他们会把她掳到北地:“现在全城戒严,你们带着我出不了城的。”
那绑匪也不多话,直接将她的手捆了。
外头另一个已经找了一辆车在候着。
两人把她塞到车里,一人驾车,一人在车里看守。
易禾瞧了瞧自己身上这件桃红衣裳,心里还是不大放心。
“大人今日是不是还要早朝?”
她没法说话,只能用眼神回过去:是又怎样?你们准备放了我?
绑匪没应,伸出手来对着车门敲了两下。
易禾马上感觉车速变快了。
“咱们心善,不耽误大人去朝廷应卯。”
“现在马上就进官道了。”
“路上车子不少,应当都是大人的同僚吧?”
易禾忽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
是让她换个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