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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既然顾公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还是不要多加干扰。住在温府内是有人照料,可温府人多口杂,未必日日清净。万一影响顾公子备考,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温如婉都这么说了,温才照没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也不想热心办坏事。

温才照:“贤侄,你不想住在温家,我也不强求。你若是遇上难处,尽管向我开口,我能帮你办到的,一定办!你就当这儿是你自己家。”

他抬手拍了拍顾淮的肩膀,看着他那与自己老友有几分相似的面容,陷入沉思,好像透过他的眉眼看到了故人。

旧年时期的情谊,哪有那般容易忘却……

顾淮垂下脑袋,放低姿态,“多谢温叔。”

下一瞬,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页。

几乎是出现的瞬间,温才照和温如婉都神经紧绷,动作一僵,脸色不太自然。

顾淮小心翼翼将那张纸展开,递给温才照。

“温叔,这一纸婚约,是我父亲托我带来的,他一直都记得你们之前的约定。”

温才照也没忘,眼下心情分外忐忑,接过那张年岁悠长,已然泛黄的纸张。

他细细看了一遍,“咳……我也没忘。你和婉儿之间,我与你父亲确实有过约定,为你们定下了娃娃亲。”

他语气中的难为情,顾淮敏锐地察觉到。

他能理解为人父亲的心情,断然不希望将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毛头小子。

顾家家境不如温家优渥,只能说衣食上不会短缺,这种最基础的条件,对于娇生惯养的温家小姐来说,实在是有些委屈。

顾淮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温叔,我不是想用您从前与我父亲的约定,作为要挟。我自知配不上温二小姐……”

温才照略一迟缓,又想安慰人,“贤侄,你别这么说……”

他也不差,去年秋闱一举夺魁,今年的会试,没准也能脱颖而出,顺利进入殿试的话,日后也能踏入仕途。

顾淮没有分毫沮丧,他看了温如婉一眼,继而认真道:“温叔,倘若我能一举考中状元,我便前来,向温二小姐提亲!”

“倘若我没有这个能力,考不中状元,无法给温二小姐一个好的生活。那么从前的一纸婚约,就此作废,我诚心祝愿,温二小姐能觅得良人。”

他家境不够优渥。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不抱怨任何人。

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他都会一步步闯过去,他吃苦没有任何关系,他绝对不能让别人捧在手里养大的金枝玉叶,也跟着他吃生活的苦。

没有必要。

今日他来到温府,见到温如婉,便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温才照被他的说法惊讶到怔愣,一时间没有给出回应,顿住好几秒钟,才爽朗大笑。

“贤侄,你能有此魄力决断,老夫实在是看好你!”

温才照拍板:“好!你能成为新科状元,我便将婉儿许配给你,绝不反悔!”

顾淮眸色不定,掀起来的喜悦很快被压下去,他还需要再过问一人的意见。

他转而对向温如婉,谦逊有礼:“温二小姐,可愿?”

他看着她的眼神极其认真,像是下定了决心,胸膛里一声声的闷响,他情不自禁有些紧张起来。

生怕从她嘴里说出半个不字。

温如婉对上他这般的真挚,短时间内,没有决断。

她活了两辈子,从前看不破顾淮对她的意思,是她年少无知,情感经历较少,一心一意都是齐浥尘,猪油蒙了心。

现在直视他的热烈真挚,温如婉有些恍惚,他会不会成为自己正确的选择。

顾淮是个专一情深之人,上一世,她对他说,这一生她只想嫁给齐浥尘,旁的人,她不会再次动心,让他主动放弃。

结果他真的,接受了婚约的废弃,且毫无怨言。

而后,直到温如婉喝下毒药,他都没有娶过亲,一直都在官场上,为民做贡献。这种人,原以为是不屑耽于儿女之情。

温如婉换一个角度来想,她对齐浥尘情深,顾淮对她又何尝不是那种感情。

他何时动了念头?

莫非正是此刻,长大后,青梅竹马的相见之日。

温如婉心中一阵慌乱,“顾公子……我……”

她没有伪装,来不及权衡利弊,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告诉她真的做不出选择。

顾淮没有逼她,“温二小姐,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会一直等你的回复。即便到了求亲之日,你也能随时反悔,我不怪你。”

她本就值得更好的人来呵护。

小时候的记忆逐渐闪过他的脑海,一个奶呼呼肉嘟嘟的小女孩追在他身后喊,“淮哥哥,等等我,我要快点长大嫁给你。”

顾淮直视她的眼睛太久,回过神来,才觉得很是冒犯,继而克制地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的脉脉温情。

长大后的婉妹妹,比他想象中,美得更加令人惊心动魄,她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似乎与小时候都不同,唯独对他的吸引力,始终不变。

温家举家搬迁至京城后,他便奋发读书,想着有一日,也能去京城做官,与温如婉,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重逢。

他不确定,现在落魄的自己,会不会遭嫌弃,故而来一趟温家,用尽了全部勇气,借着父亲的理由,才敢出现在这……

顾淮没有将那一纸婚契带走,留在了温家,就像是把反悔权交给了温家,只要温如婉不愿意,随时可以取消。

等他离开温家,温才照与温如婉父女两人倒是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良久,温才照揉捏着泛黄的纸页,“顾淮这孩子,倒是很正直。他没想过歪门左道,即便想娶你,他也只想过要用自己的努力来达成。”

“婉儿,别怪父亲心思黑暗。刚才顾淮来府里,我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真以为他来此,会以婚约作为要挟。”

“可听见他说了那番话……婉儿,我认为,顾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倘若他真能成为新科状元,日后前途亦是一片光明,婉儿,你可愿?”

说到这一步了,温如婉怎会不知父亲的心思。

她只需点头或者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