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总要面对,生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希望醒来结束这一切吧。”
上浮就是一个失去的过程,他就是个巨大信息量的巨人,每上浮一层就会留下大量的血肉。
他要回去,能带回多少记忆纯粹就看他有多坚持。
一层又一层,巨人只剩下普通人体大小。
2023年9月1号,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叫王振华,1971.9.1日出生在一个北方城市,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我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就我一个孩子。
父亲是个不好的,母亲怀孕期间有些管不住下半身。单位里勾搭上了一个有一个男孩的小寡妇。
母亲也是个刚强的,生下他之后便和父亲离了婚,父亲通过单位公会劝说净身出户,拉扯着他生活。
只是因为一场婚变母亲便有了心脏病,年纪轻轻面带衰老。王振华调皮因为母亲需要工作从幼儿园开始就比较麻烦,直到上了小学才消停点。
正常的上学,单身家庭孩子被说没有爹妈属于正常。也是在打架和被打间上了高中。
高中故意伤人被劝退,母亲为此一病不起。单位领导是个好的,让他接了母亲的班。
三年不到本来应该年轻的母亲早早去世。
王振华没有了母亲耳边唠叨,便更脱缰的野马。找对象,打牌,喝酒,到处无意义游玩。好在没有成为罪犯。保持了一个底线。
三十五岁娶了一个小他十一岁的漂亮女人,七个月后生下一个男孩,不是他的他知道,他也没有给多少养家,因为这个女人是某位单位领导的那个。
因为这样他的工作从没有被开除,工资奖金也是不缺。
九十年代中期,他拿着一笔钱下岗了。虽然足够混,确实有眼光的,加上母亲留下的房改房,这些年胡混弄的钱到处弄了几个院子,都是在城郊的近郊。
当时的邻居同事都说他想做农民,疯了心。至于为什么买了农房?因为便宜。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便宜,院子里加盖一些房子,便宜的租出去也是钱,提供花销不好吗?
当然因为下岗也离婚了,好合好散双方各有生活也是没有太多纠纷。
之后因为给人家摆事,一刀捅入腹中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痛定思痛开始在郊区开了一个小卖部,每日和周边邻居说说话,打打小麻将。
日子还能过下去,也没有亲人朋友,稀里糊涂的就混到了四十岁,城市建设拆迁开始了。隐形的房子大户出现,他也没有在意,依旧守着自己的小卖部,认为自己已经住习惯的院子不会拆。找了个婆娘每天唠叨,让他非常疲倦,幸好有个营生,不用每天拉着他去各种地方。
天不遂人愿,这本来不好的脾气还是害了他,手中几十套散落的房子卖了一大半,一处只留下一套单间,最后的小院也没有保住,村里人据理力争,却难以阻挡。
强拆开始了,作为商业钉子户的他没有被赔偿,因为他和另外一个单身汉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吃药,电疗,束缚,心理辅导,婆娘跑掉了。也没有人来缴费,就那么欠着。他不管如何都不说出银行密码,也不告诉任何人银行存折和卡在哪。
多次催眠让他有了不清的妄想症,自己可以一天一动不动的躺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书读报成为唯一的活动。王振华有一个特殊地方,只要他专心就可以达到过目不忘的基本。不是永远忘不掉,而是忘记的很慢,上学时候看到的课本,小说,文献,天文地理,历史地理,都还清晰记得,这也成为他沉浸自我世界的资粮。
女人跑了,自己在精神病院,一起进来的已经治疯了,自己在医院里得了妄想症。
睁开眼睛,王振华醒了。
“我回来了。”王振华缓慢的起身。
这是轻症病房,如今是半夜。病房里四个床位都是满的,另外三个病友都在酣睡,呼吸声此起彼伏。
“很饿啊,我躺了多久?”王振华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想要从空间里取东西吃,然后什么都没有。
“我这妄想症很重啊,竟然还想有空间这种稀奇事。”王振华躺下继续休息,饿就饿吧明早就有,不,今早就有吃的了。
他在整理记忆,看看自己留下多少。所有的可以记下来的记忆都有。手指动动虚空里挥舞一下。
“身体废了。不过还行,可以动一下。我不管你是谁,多年精神病院受的苦怎么也得有人承受后果。我希望你们还活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人都废了还能做什么?”
哐当,房门打开,一个强壮的护士嗓门很大。时间到了,起来去食堂吃饭。
王振华起身,套上病号服慢慢走出房门,下楼走向食堂。
没有吵闹,没有着急,只有沉默的行走和等待。排队,伙食不要说好坏。
高大健硕的男护士手在怀里,所有病友都知道里面有什么。拿盘子,到窗口端饭。
王振华走到窗口,两个馒头一碗粥。一小蝶咸菜。
“我饿。”王振华没有离开窗口。里面打菜的人挑挑眉,这个病人很少说话,也不闹事,这头一回打饭说话。
边上的男护士也是一愣,这还真不是闹事。歪过头看看打饭的大厨,大厨也是皱皱眉,然后又是一份饭满满的放在盘子里。
王振华端着满满的盘子回到固定在地面的桌椅上,餐厅里的电视高高的在墙上,播放着早间新闻。
“王振华,跟我去医务室。”护士走过来看着吃撑的王振华说了一声。
默默的起身,跟在护士身后,眼神毫无聚焦却在前面护士颈间颈椎,肾脏,小脑位置扫过。
医务室?不,是催款室。
“王振华,今天有什么想法吗?我知道你上午是清醒的。你已经欠了不少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胖子一脸的嫌弃。
“我要回家。”
“可以,交清费用就可以回去。”
王振华不再说话。
“王振华,你要清楚,补交费用你就可以出院了。”
“离开,付钱。”
“想什么那?”
“不离开不付费。”王振华因为吃撑了,有些无力的堆在凳子上。
“王振华,你已经进来很多年了。我们知道你曾经有点钱,外面已经变化太大,你出去并不能适应这个社会。乖乖交钱会有更好更安静的生活。所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你结清钱款,然后继续治疗。妄想症是个很严重的疾病,需要持续的治疗,那需要很多钱来支持。”
“我要回家。”
“李护士,带他回去。”
“主任,需要上手段吗?”
“没用的,他已经适应了。带回去吧,医院要合并了,这些欠款大户需要清理一下,让闫医生看看出具一下危险性报告。家里有人的打电话,没人的送到福利院,像是这样的看看能不能把账堵上,也不知道老张怎么做的,留下这莫大烂摊子。”
“好的主任,这个王振华很听话,总躺着身体也不行了,要是能结清钱款也不错,好几个月没有发奖金了。”
“去吧去吧,这一天天的,头痛。”
王振华就像是个木偶,说话也不背着他。一动不动等着被带走。
九月十八日,巨大的警报声响彻天空,是纪念也是仇恨。依旧是早饭后。
“王振华,你可以出院了,恭喜康复。不过你还需要结清欠款。一共是十四万七千三百元。你同意吗?”
“同意。”
“好,你需要去家里还是银行?”
“银行。”
“拿上你的衣服,证明。李广利,跟着病人去银行转账。”
没有人欢送,没有人鼓掌,也没有家人来接。只有一个办事员开车带着去了工行。
补卡,转账。办事员看着王振华卡里的余额撇撇嘴。两千七!
他回去一定会拍主任的马屁,主任太英明了,这要再耽误一段时间这人真的就没钱了。
“王振华,既然已经出院了,那就好好生活不要再入院。”最后的威风一定要有。
王振华沉默不语才是最高的回答。
车子走了,带走了钱和时间。王振华拖着虚弱的身体去往一个十几年前的小区。
曾经的紫荆花小区那是相当高价的小区,这里住的也都是有些钱改善住房的人,十一栋三单元十七楼一七零五号,这里是他留下所有后路的地方。
多年没有过来,他已经进不去小区门。不得不转悠到一处破裂围栏钻进去。
已经过时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花白的头发发福的身体,木讷的表情,呆滞的目光。
电梯停在十七楼,全是小广告的门前,层层叠叠看着就像自己的脑子,都是碎片。
钥匙没有在身上,低头寻找门框上的痕迹。掏出路上跟人家要的半片壁纸刀片,轻轻划开右下角门框上边上的漆层,一个半公分宽,两寸多长的裂缝,轻轻撬开用刀尖拨出多年没用过的钥匙。
划开层层小广告,插进钥匙轻松打开房门。陈腐的气息传出来,没有蜘蛛网,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房子是第一批精装修的住宅房,当年王振华留下他的原因是他装修了,重做的防水和实木家具。没有安装电器的原因是他不住。
踩着地板上的灰尘进了屋,回身轻轻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