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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王少甫嗓音嘶哑:“…她心生离意,那又如何!”

“她只是生了我的气,我让她伤了心,是我不对,但只要她在,我总有机会挽回她的心意……”

“你们为什么就容不下她!”

他直直望着自己的父母,猩红的双目落下泪来。

“老大!”王老爷子终于动容,他豁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一旁的几个儿子急忙上前搀扶,被一把拂开,怒道:“谢氏一介妇人尚且能轻易断情,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没错!确实没出息!”

王少甫仰头大笑,水渍顺着眼尾流入鬓发,“我离不开她,一直是我离不开她,你们容不下她,就是容不下我!”

“我早说过了,她是我的命,你们动她就是动我的命。”

“没了,全没了…”

他珍而重之的姑娘,有了别人。

从身到心,都有了别人。

他亲眼目睹他们拥抱在一起。

还有那泛着肿意的唇,和她红透的耳尖。

她对他那样狠心,说出那些决然的话。

却对其他男人动了心思!

王少甫心神大崩,泪流满面。

四天四夜没怎么合眼,情绪几番大起大落的面色惨白如纸,身形几乎站不稳。

王老夫人急忙去扶,被王少甫抬手甩开。

不敬生母,顶撞生父,这本该被指不孝的一幕,但大厅众人被吓到,竟无一人敢出言相劝。

所有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噤若寒蝉。

王少甫视线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只觉得陌生。

这些都是他的手足兄弟、侄子、侄女、血脉至亲。

此刻,他们脸上是惶恐害怕。

他的安宁手握和离书,离开王家那日,这些人是不是也是如此神态?

……不!

安宁一介孤女,他们怎么会有惧意!

一定是旁观看戏,冷嘲热讽。

是他的错。

他没有护好他的妻子,才让她在他家受这么多委屈。

他竟还有脸求她回来?

回来做什么?

继续磋磨吗!

王少甫面色一阵变幻,‘噗’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污血。

身形不稳,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

“我儿!”

王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尖声惊叫着扑了上去,看到儿子满嘴的血,泪如雨下,“我儿醒醒,为娘知错了,错了!你喜欢那女人,我这就去给你请她回来,我求她回来,你莫要出事!”

这是她的长子,她第一个孩子,初为人母的爱意,尽数注入在他身上。

殷殷教导,寄予厚望。

却为了一个女人,自请外放,母子生离十余年。

她如何不恨,不怨!

她知道他把那个女人看的重,看的很重。

只是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重若性命。

她的长子,竟是这样的情痴。

厅内一片混乱,王家几位夫人忙不迭的吩咐奴仆们去请府医。

王老爷子三步化作两步走了过来,见到口吐鲜血,面色惨白,人事不省的儿子,惊的一个趔趄,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他逼死了自己长子?

这是王家下一代掌权人,他最有出息的儿子,其他子嗣全都不成器。

一旦等他致仕,王家在权力中心的人,就只剩这个儿子了。

…………

王家的鸡飞狗跳,谢安宁一概不知。

她正有些头疼。

在承认‘喜欢’后,石原卿就不肯撒手了。

他自己不撒手,还央求她也抱着他。

拥抱而已,算不了什么。谢安宁自然是答应的。

只是他也没说,要抱这么久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直抱到脚都发麻,谢安宁终于忍不住道:“好了吗?我脚酸了。”

石原卿闷笑,“舍不得松手。”

是真的舍不得松手。

所以,他抄起她的膝窝,行至软榻坐下,又再度将人抱进怀里。

谢安宁:“……”

没想到他能这么黏人。

“我饿了,”她推了推他的肩,“你正常点,别跟过了今天没明天一样。”

明天…

她说明天……

石原卿激动道:“咱们什么时候成婚?”

“……?”

咱们就跳到成婚了?

谢安宁瞪眼,“哪里有这么快?”

“什么意思?”石原卿面色一变,“姐姐是骗我的,不愿意给我名分?”

“不是,不是,”谢安宁急忙摇头,道:“我才和离多久,就谈成亲太快了,咱们先处处,等时机成熟,彼此都认定对方,才谈婚论嫁也不迟。”

她说的真心实意,然石原卿闻言,脸色一下子复杂极了,“姐姐这话真像是哄骗良家的纨绔公子哥儿。”

以名分为饵,哄着小姑娘的身心。

玩弄良家妇男!

“不行!”他委屈兮兮,“姐姐给我定个期限,要处多久才肯给我名分,让我光明正大进谢家的门。”

“……”谢安宁沉默,她发现自己跟这人说话,时常会无语凝噎。

“石子钦,”她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提醒道:“你是男人,就算是骗,我也骗不到你什么,名分这东西,对男人来说也不重要。”

“话不是这么说的,”

石原卿根本不认同,“我认为很重要,我需要姐姐给我一个名分。”

名分才能安抚他患得患失,没着落的心。

“行!给!”谢安宁无奈扶额,“你之前不是说男宠也行吗?那就先当男宠,等什么时候时机合适,再正式入赘。”

男、宠!

石原卿瞳孔地震。

他险些都要忘记,自己曾咬着牙说过,给她做男宠的话。

男宠算什么名分!

明明可以当夫婿的!

他不肯,又要闹。

谢安宁怕了他了,赶紧板了脸,警告道,“再敢谈条件,男宠也没你的份!”

“……哦,”石原卿当即偃旗息鼓,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其他六个,是不是该退回去了?……还是姐姐想要我跟他们一起伺候你?”

这玩笑开大了,谢安宁哪里肯认,当即道,“我几时让他们伺候过!”

石原卿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等一个答案。

“……”谢安宁扶额。

“退!”她拍板道:“退还不成吗!等我回府,就让他们哪来回哪去!”

她是如此纵容自己。

石原卿心中甜蜜。

原来,两情相悦的滋味是这样的,真叫人欢喜。

因看见她唇瓣痕迹,而生出的酸涩感缓缓消散。

这一瞬间,他觉得王少甫来的还是有好处的。

这不,他名分也有了,地位也有了。

甚至,她还坦然承认自己也喜欢他。

见他总算消停下来,谢安宁便也老老实实坐在他怀里,被他又抱了好一会儿。

都这把年纪了,其实她已经不太习惯两人如此痴缠,但一想到面前男人如同白纸的感情经历,推拒的话就说不出来。

他跟她不同,他是初尝情爱,欢欣雀跃再正常不过,她即便回馈不了同样纯粹的爱意,那也不该冷着他。

谢安宁将脸贴在他的心口,听着里头的有力的跳动声,淡淡一笑,道,“抱够了没?我真的饿了。”

恰好此时,厨娘也来叩门,请示是否上膳。

确实已经很晚了。

石原卿略有不舍的松开她的双臂,小心翼翼吻了吻她的鬓发,低声道,“那就先用膳。”

这顿晚膳,谢安宁用的简直有些心惊。

不知道他是哪里学的,真就将“男宠”的做派拿捏的死死的。

布菜盛汤不说,简直恨不得将膳食喂进她嘴里。

谢安宁哪见过这阵仗,接连推拒无果后,忍不住直接道:“咱们先前是怎么用膳的,以后也怎么用,我用不着你这样殷切伺候。”

“……哦,”石原卿不无可惜的点头,“是我让姐姐为难了吗?以后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不为难,”谢安宁放下碗筷,认认真真道:“只是我不需要你如此小心翼翼的讨好迎合,即便入赘,也不代表你就是弱势那一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传统姻缘是夫为妻纲。

在很多人看来入赘女婿,那就得变成妻为夫纲。

但谢安宁不是这么想的。

她不喜欢柔柔弱弱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伴侣。

偶尔扮一下柔弱,她可以当情趣,但时时刻刻如此。

那真就不行了。

她喜欢石原卿,是喜欢他的痴心和干净,还有他俊朗的仪表,和不羁的本性。

能在刑部任职,年纪轻轻官拜三品,还敢跟王少甫抢人。

说他是一只小绵羊,谁信啊。

闻言,石原卿眉梢微挑,当即会意。

也对也对,他的安宁姐姐喜欢的一定是文韬武略俱佳的才俊。

才不是卑微迎合,以色侍人的男宠。

他确实该收敛点。

当然,缠还是要缠着的。

一顿晚膳用完,热水打了进来。

谢安宁看着一直待在房间,不曾自觉回避的男人。

石原卿低低咳了声,有些羞赧道:“姐姐,我给你暖床。”

“……”谢安宁结结实实的默了默,一时之间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等看见他的眼神,察觉到这人竟然是认真的,当即变了脸色,“你出去!”

石原卿不肯,“天寒地冻,被窝凉嗖嗖的,姐姐……”

剩下的话,消失在谢安宁板起的脸色下。

“……好吧,”石原卿委屈点头,边往外走,边道,“只是姐姐什么时候破了我的少年身?”

闻言,谢安宁面色爆红。

“你……”她瞪大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有理,石原卿比她还有理,“我都多大了,我要做男人,我不要脸!”

他二十八了!

谢安宁:“……”

他已经走到门口,却迟迟不肯走,

想等她良心发现,主动留他。

然而谢安宁只是满脸羞愤的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嘭!”的一声。

房门重重被合上,谢安宁背靠着门面容红透。

哪里有这样的人!

才点了头,当夜就恨不得爬上她的榻!

这也太急色了!

门外,石原卿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急色。

他就是想爬床。

身为男宠,爬床不是分内之事吗?

不想爬床的男宠,算什么男宠!

只是,被拒绝了。

他心中遗憾,又站了会儿,才长叹口气离开。

房内,谢安宁定了定神,才开始沐浴更衣。

躺到榻上,却迟迟睡不着觉。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多到叫她脑子里思绪繁杂,辗转难眠。

脖颈处的湿意似乎还没有消散。

她从来没有见过王少甫失控成那样。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绝情,足够让他死心。

可他……

谢安宁又慌又乱,觉得未来迷惘。

她真的能彻底摆脱那个人吗?

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回了王家,他……会做什么?

他真的会忤逆父母,背离家族,只为给她做赘婿?

太荒唐了。

谢安宁翻了个身,任由思绪飘散,沉沉睡去。

她睡的很香,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床边多了个人。

是熟悉的气息。

身体潜意识告诉她,是安全的。

所以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清醒的意识。

王少甫眼也不眨看着她的睡颜。

良久,他掀被上床,伸臂穿过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将人抱进了怀里。

……他的宁宁。

水意顺着脖颈往下,浸湿了寝衣。

耳边是熟悉的哽咽低语。

睡梦中的谢安宁眉头微皱,“伯瑾,你别吵我。”

王少甫喉间溢出颤音,“好……”

这一夜风平浪静。

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谢安宁依旧睡得很安稳,甚至在他抱过来时,身体本能的往他怀里缩。

这是十几年来,养成的肌肉记忆。

太熟悉的人,就算下定决心放下,那也是理智清醒时会排斥。

实际上,她的潜意识只怕已经把他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以至于迷迷糊糊睡醒时,触摸到身边那具温暖的身体,谢安宁第一反应居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直到思绪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是何等境遇,谢安宁身体才寸寸僵硬。

她以为是石原卿胆大包天摸黑爬了她的床,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王少甫那张熟悉的脸。

双眸紧闭,面唇泛着病态的白,胡茬应该被刮过,虽然一夜过去,又冒出一层浅浅的青,但没了昨日那副颓废潦倒的模样。

他睡着了。

谢安宁怒意直冲颅顶,气的眼冒金星。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