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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武侠修真 > 纵沧寒 > 第89章 裂穹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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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朋友,天气严寒,不如下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北圣仍沉稳地坐着,随着他的传唤,一人徐徐穿过亭台来到北圣面前,北圣凝视一番并不相识,待到问出那人姓名才陡然精神一振:“原来你便是车鹊,近日于江湖之上你可是声名赫赫。我亦有所耳闻,你有一套剑法,举世无双,更有一人借此剑法在江湖中掀起一番波澜。”

车鹊拱手道:“北圣过誉,此剑法乃从我尊师的青寒剑演变而来,亦有亡妻从中解构之功,非我一人之能,我仅是为报杀妻之仇,将此剑法再度变化以应对胡飞雪那恶贼,说白了,我不过是执剑之人罢了,而那卫沧寒更是如此。”

“哈哈哈,有趣,一个为妻报仇,一个为夫报仇,现今皆寻至我这玄柱宫。”车鹊问道:“为夫报仇!你是说那女子也在此处?”北圣肯定道:“不错,她为报其情郎之仇登上玄柱宫,以求我之指点,彼时她方知自己已有身孕,然其身受寒气侵蚀,不知能否顺利诞下那孩子,且不提这个,你来玄柱宫,所为何事,你既号剑神,我恐无资格指点你。”

“玄柱宫乃我此生想要来的最后一处,北圣举世无双,在下不才,欲与北圣一较高下,此乃我一心愿,至于胜负则无关紧要,若我能侥幸存活,此后我便归隐江湖,剑神之名亦将不复存在。”北圣深知他此番前来必另有深意,“那我们便不得不一战了。”

“自然,我不会强求于你。”车鹊答道。

齐牧云、楚旗风、柴二毛、卸灵期皆立于北圣身前,柴二毛呲牙骂道:“若要我师父动手,匹夫先接我一招。”

北圣连忙拉住柴二毛,使其退后:“莫要紧张,这一战我已等待许久,况且此战不计生死,剑神,你意下如何?”

车鹊却面无表情道:“若不论生死,如何决胜负。”

卸灵期听罢来到车鹊面前,双眼圆睁,怒声道:“既如此,莫要坏了规矩,从我开始,你若胜我,方可继续挑战。”北圣略有不满,挥袖道:“他是为我而来,与尔等无关,齐牧云,带他们速速退下。”齐牧云领命,只得劝师弟们退至远处,远远观望,以防师父有何不测。他倒并非担忧师父的武功,而是以师父百岁之龄迎战正值壮年的剑神,任谁都会有些许担心。

北圣踱步到车鹊身旁,慢悠悠说道:“我早就想领教阁下剑法,我的命已时日无多,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在这玄柱宫里,今日你寻上来正是个好机会,天下已许久未出现过绝顶神功,传说中钱苇联合青霄派的几位祖师所编写的《天海潮生卷》也不幸散落各处,至今无人发现,今日你若胜了我,足以名垂青史,冠绝江湖。”

北圣心中畅快,这一战终将到来。天下武林之中,何人不想如庄汲、鄢紫川、樊置蓦、钱苇、张锡乾、虞梦一般,圣名永载武林史册。他现今高居玄柱宫,无人能在其手下走过数招,即便是贾驱邪,亦未能从他那里占到丝毫便宜。他这一生,在武林之巅已然坐得太久太久,如今百余之龄何时才能等来旷世一战,终年隐居在玄柱宫内,他寂寞无比。死亡是很容易,而不想怀着遗憾,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依然无敌又有什么用!他希望有人来打败他扬名天下。

车鹊沉默不语,环顾四周,方知此地乃是一座白石所筑之亭,地面洁净,由三十六根粗壮白石柱于四周支撑,石碑之上,“悲亭”二字赫然在目,亭下即为冰刺晶原奇景。忽尔,石碑隐去,三十六根石柱化为冰柱,冰锥不时坠落,整座亭子亦消失无踪,头顶雪花飘落,身体酷寒难耐,车鹊垂首,见雪花落入掌心即刻融化,未留丝毫水渍,仿若雪花一触即消,双脚亦陷入深深积雪之中,举步维艰。他难以置信,神色略显慌乱,向北圣问道:“此乃何因?”

“剑神莫惊,此乃幻境·冰涧,所见一切皆为虚妄,执尔之剑,接招吧!”北圣言罢,伸手运功,于空中搓出数十雪团,此雪团仿若其麾下士卒,朝车鹊汹涌而来。此套掌法,名曰粉雪三柔掌。车鹊不敢轻易以手触碰,然雪团众多,且似皆长有双目,径直朝其面门袭来,一剑使出,纵再精妙,亦难免有漏网之鱼,稍不留神,雪团便击中手背,一阵酸麻,险些将剑脱手,他只得压低身形,于雪地滑行,与北圣近身缠斗。

此时,北圣将雪团连成一圈,护于身周,雪圈渐大,几欲撑破整个冰涧,车鹊退无可退,只得使出一招“胜道”,连斩七十余剑,将雪圈再度劈成雪团,冰涧数根冰柱断裂,方才化解粉雪三柔掌之威。冰柱既消,虽已无先前那般酷寒,然一股燥热旋即袭来,眼前景象突变,两只通体燃烧之凤凰环绕二人两侧飞动,“此又为何?”

“此乃幻境·浴凰。”北圣答道。

“北圣之功法,实乃高深莫测。”车鹊以手抚面,竟觉有汗水渗出,然其未失神太久。北圣双手出掌,乃青海寒铁刀之招式,徒手凌空劈出数道刀气。车鹊以剑相迎,竟发出铮铮之声,于剑刃上留下一道灼烧印痕。车鹊岂敢再以手接,遂使出青寒剑中一招“钩沉”,此乃其生搬硬套于鹊鸿剑法之招式,未作任何变化。其将剑于手中搅动,然剑上印痕愈发增多,此剑仿若燃烧之木棍,用力愈甚,火势愈旺。须臾,火焰熄灭,两只火凤亦消失不见,四周漆黑如墨,万籁俱寂。

车鹊虽不见北圣之所在,却能感知到条条真气于四周游弋,仿若水中漫无规律之鳗鱼,一口咬于手臂之上。初时,尚觉无甚大碍,然随之而来之疼痛,实难忍受。此条条鳗鱼,实乃幽冥沉渊指,乃北圣据无狱派之无常无血功与剑阙派之摄魄功,二者融合而成。于黑暗中,车鹊无法施展固定招式,唯能依感觉避开那些鳗鱼之撕咬。若为常人,早已被咬得遍体鳞伤。幸而方才那一口,于他而言仅受轻伤。若再寻不得北圣,后果实难预料。然北圣并未继续,竟撤下幻境·暮铁。黑夜中,仿若有一把巨伞合拢,然依旧是黑夜。

巨伞又缓缓展开,继而呈现幻境·穹庐。日月星辰皆悬于夜空,三轮明月,各种月相交替变换,日新月异,循环往复。北圣手中撑着一把伞,自天而降。此伞愈张愈大,原先是黑色,缓缓撑开后,现出一幅山水画。可闻河流之声,流动之河水自伞面奔涌而下,水面波光粼粼,悬于上空,透过河水,可见天穹。

天地幽幽,日月茫茫,苍穹如盖,人间囚笼,一剑开天,苦河照月。

“这把苦河照月伞我从未使用过,今日便拿你来尝试。”北圣居高临下,将伞轴向下压伸,是其中一招“击釜”欲使车鹊困入河中。

“此乃吾之荣幸。”车鹊沉凝说道,抽剑使出“分昴”之技,纵身跃起,朝北圣打出一个八字。然而,这一击毫无成效,苦河照月伞依旧安然无恙,而他自己的胸口却遭重击,一口鲜血几欲从口中喷涌而出,却被他竭力忍住。此刻,幻境·穹庐向内收缩,范围愈发狭小,车鹊伸手仿若能够摘下星辰。不知这般情形持续下去会有何结果,他心中愈发慌乱,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那么一招未行,再使一招,“崩雷”是青寒剑最后一招,出于对师父的尊重,他未写入鹊鸿剑法内,如果使出全力,势必敌我俱损。

穹庐被崩雷划开一道口子,光射进来,车鹊眼见有戏,又用“分昴”纵身跃起将自己扔了出去,从那道破开的口子穿了过去,天光乍开,悲亭二字出现在眼前。

车鹊大喜,虽然右手滴出了血,右臂也因此经脉俱断,今后恐怕再也不能右手执剑,剑把掉落在地,他充满了得胜一般的口吻说道:“我破了你的幻境。”

北圣只是淡淡的反问道:“何以见得。”

车鹊指向那座石碑,北圣亦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仰头望去,只见那把苦河照月伞依旧悬于头顶,缓缓转动。北圣叹息一声:“你瞧,此伞尚在,你我仍处幻境之中。你虽以剑破穹庐,却也因此身负重伤,无法再用剑。方才若我使出苦河照月伞中的天禁一招,恐怕你此刻已魂飞魄散,不信你看。”言罢,北圣大手一挥,那座石碑连同整座悲亭瞬间化作飞烟。二人依旧置身于玄柱宫顶层的大殿之内。

车鹊惊愕不已,竟是半晌无言。良久,他才回过神来,逐渐明白,原来北圣早已洞悉他的行迹,使他一直深陷幻境,其中真假难辨,如今回想,实难捉摸。他慨叹道:“奇哉!妙哉!”

薛银序与齐牧云、楚旗风等四大弟子立于车鹊身后,此外,周遭又多了一人,道安派掌门洛冠宁亦现身于此。齐牧云挡在洛冠宁身前,问道:“你可是来闯宫的?”“非也,我本是追踪剑神而来,得见此传奇一战,此生无憾!”

车鹊此役虽败,然亦荣焉。北圣之武功繁杂多变,然其仅以一套剑法便可应对良久,足见青寒剑、鹊鸿剑法之精妙绝伦。然其右手已废,难以再执剑,心下烦乱,遂对洛冠宁责道:“洛道长,你贵为一派掌门,不思于武城山潜心修炼,却只为寻我,恐有失身份。你我身份殊异,我不过一介凡夫,实不愿背负所谓剑神之名。此后,我亦不再现身江湖,希望你勿再惦念,我于此谢过。”

洛冠宁十分羞愧,脸色涨得通红,连忙俯首向他道歉。

车鹊将那本剑谱递在薛银序面前说道:“姑娘,我看的出来,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本剑谱是我和爱妻共同的心血,但时隔多年我已走出阴霾,愿你也一样,希望今后你能大仇得报,我不忍这本剑谱在我手中白白浪费,如今就交给你,亦能做个念想。”

薛银序接过剑谱,翻开其中几页,昔日的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车鹊头也不回,离开了玄柱宫,至于去向何方,无人得知。洛冠宁这一次便没有再追过去。

北圣虽胜,但被那似裂穹庐一般的招式受内伤,此后便闭关不见任何人,终日研究温荷华带来的往生赋和那几页残卷,一直未有结果。

一日,他唤来薛银序,沉凝道:“吾年轻之际闯荡江湖,曾闻一书,名曰《天海潮生卷》,此书所录武功甚多,分作天魔音、沧海集、长生诀、往生赋四卷。乃青霄派玉蘅仙子钱苇与程秋、广武君、丘严子四人共同编纂。四人于编纂过程中,方知此等武功女子不可通习,否则性情大变,难以复原。遂四人争执不休,闹得极不愉快,乃至大打出手。后因诸般缘由,将钱苇逐走,青霄派亦分裂为龙虎、逍遥、太清三宗。钱苇远走墨山,余者广武、丘严等人之纷争愈发激烈,《天海潮生卷》亦于争斗中裂为四份,其中两卷为牙粼携至镇墟派,其将看似无用之沧海集弃之,而程秋则带走长生诀之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则在丘严子手中。至于吾手中此卷,应是其中的往生赋。那些残卷应是沧海集的一部分,现今不知缘何竟至温荷华手中。单就其中一部分,吾已觉其功法邪性至极,我虽日夜冥想,实无办法,亦难以助她。吾见汝心善,望汝日后能寻得所有《天海潮生卷》,再来找我,我帮你择有用之处习之,邪处万分不能碰,既能祝你报仇,又免更多人受其害。若有别有用心之人得到,后果实不堪设想……”

薛银序虽然忌惮《天海潮生卷》里的武功,但她此时对此毫无兴趣,对她来讲,生下孩子才是当务之急。以后的事情难以预料,更何况诸多遗落的卷章都毫无线索,集齐所有难于登天,而要成为北圣的弟子向他学习武功又要耗费十年之功,两者权衡那还不如下山去找《天海潮生卷》,与北圣道谢,薛银序将这些武功秘籍还给了温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