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4011搓了搓鼻子,嘀咕,【谁在偷偷想我。】
【一定是宿主!】
它眼睛一亮,目光鬼鬼祟祟地瞥向后方,见电脑屏幕后方的人没注意到它,急不可待地朝外冲去。
“回来。”
迟遇停下拨弄鼠标的手指,语气颇为无奈。
“他们久别重逢,多给他们点时间聊聊。”
把桌面上一株长势极好的土豆苗往前移,柔声道,“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再睡一会,我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就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
4011眼底闪过奸计得逞的狡黠,立马飘回来,支楞起火柴棍小腿站到土豆苗最顶上的小叶子上。
【说好了,不准反悔!】
“不反悔。”迟遇笑道。
4011这才高高兴兴地坐回到叶子上,小脚一晃一晃,乖巧等待迟遇下班。
平时宿主要学习,要做任务,还要赚钱,抽不出太多的时间陪它玩。
所以它老是在外面飘,把想去的地方都溜了一遍。
但因为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注意到它,所以不管是去幼儿园逗小孩,还是在鬼屋吓人,它都只会被忽略,得不到任何反馈。
但现在不一样了,迟叔成为了它在这个世界的的第二个朋友!
看得见它、能跟它交流、最重要的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它玩!
想着想着,4011情不自禁地嘿嘿笑了出来。
迟遇垂眸朝盆栽上的发光小薯片看去,“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4011仰起小脑袋,乐滋滋道,【迟叔,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呀。】
“清和变出小鱼尾,灵魂却消失回到原来世界的那次,当时因祸得福,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迟遇动作一顿,言语间骤然多了愧疚。
“我那个时候情绪失控了,以为是你把清和……吓到你了,对不起。”
虽然澄清了宿主不是它弄丢的,但4011还是内疚地挠了挠头,同时心底又冒出一个问号。
那天晚上迟叔跟它第一次见面,记忆恢复,那猜出它跟宿主的关系并不奇怪。
但他是怎么精准捕捉到宿主的灵魂消失了?
它是绑定灵魂的系统,宿主消失,它能察觉到意外,并不奇怪。
可迟叔是因为什么?
当时接受系统惩罚,变幻成人鱼形态的宿主,虽然失去灵魂,但本质上还是宿主。
只不过是系统自动模拟出来的宿主。
还尤为贴心地照着外表,将孩童时期的宿主复制下来。
照理说,以这个世界的等级,如此高的真实程度,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迟遇似乎是看出4011的想法,解释,“没有一个父亲会认错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这是……本能?】
迟遇淡笑摇头,“不止是本能。”
“如果有一天,你能变成人,拥有真正的情感,或许你就理解了。”
4011懵懵的,【啊?】
“我说错了,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迟遇夸道,“很可爱。”
4011抖了抖身体,【嘿嘿嘿……】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迟遇坐直身体。
“进。”
助理小余推开门,小跑上前,将一则开封过的牛皮纸信封放到桌上。
他跑来的,气还没喘匀,说话的时候,一顿一顿的。
“迟总,这个信封,邮到前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拆开了,监控还在查。但可以确定的是,全公司都看到照片,知道宫华岁,私生活……混乱,我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不确定……”
迟遇嘴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私生活,混乱?宫华岁?”
“没错。”
小余眼底还有几分痛心疾首,他可是宫华岁头号粉丝,那就这么水灵灵地塌了。
谁懂他有多崩溃!
迟遇将视线落在信封上,脸色在看到照片里,宫华岁左拥右抱的时候,彻底冷了下来。
这组照片显然是一群公子哥的聚会派对。
满桌子的白粉、助兴剂、和成堆乱放的套……简直就是个搞多人游戏的淫趴。
照片里面的宫华岁,脱下外套,靠一副墨镜将发丝尽数拢到脑后,露出张扬风流的五官,黑衬衫顶上的三颗扣子解开,肌肉半露不露,嘴角还噙着散漫的笑,典型的花花公子。
两个胸大腰细的美女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伺候他。
左边的,手拿竹签插着水果,等到宫华岁玩完。
右边的,表面上晃着酒杯,施施然看好戏,身体却恨不得整个都扒在宫华岁身上。
光是这样,宫华岁还觉得不够刺激,随手拿走桌上的酒杯,掐住下颚,往底下跪着的人嘴里灌。
他的动作带着点凶狠泄愤的意味,可在包厢暧昧迷离的灯光下,一切都被合理化成为有趣的字母游戏。
除此之外,以他为中心,周边的景象,淫乱程度不遑多让。
看装扮,大概率是他的死党。
左手搂着金发碧眼的长腿美女激情舌吻,右手动作也不老实,手掌探进另一个陪酒女的衣服里,任意揉搓,动作透过轻薄的衣衫上,印出极为色情的弧度。
整个包厢充斥着一股滥交的难闻气味,水声啧啧声仿佛穿透相机,扎进耳膜。
“跟公司里所有看到信封内容的人说,照片是合成的,不许传谣言出去诋毁自己公司的艺人,也禁止将偷偷拍摄的照片发出去,不管是好友八卦,还是抱有其他目的,一旦发现,以后不用在这待了。”
迟遇极力维持冷静。
“找到把这个信封放到前台的人,要钱就给他钱,尽最大的可能把这组照片压下来。”
“然后……不管宫华岁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把他叫过来!”
小余不敢耽搁,连连应下后,匆忙出门处理事情。
4011睁着眼珠子,瞅了照片一眼又一眼,战战兢兢道,【迟叔,这些照片是合成的吗?】
迟遇压下火气,沉声道,“不是。”
4011还是不相信宫华岁会干出这种事,【万一是合成的呢,我们不需要检测一下嘛。】
“比起检测,还是直接问他本人更快。”
迟遇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面上是罕见的纠结和愤怒。
果不其然,他的手机响了。
“老迟?公司出事了吗?怎么突然把岁岁叫回去?”
迟清和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拖长的尾音,习惯性带着软软的撒娇。
迟遇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可对上电话那头的儿子,立刻转化成慈父模式,温声细语道,“刚睡醒吗?”
“嗯……一晚没睡,在补觉,手机忘静音了,就被消息声吵醒。”
迟遇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起,“岁岁知道你在睡觉,还发消息给你?”
“没有,我给他订了午餐外卖,老板打电话给我叫醒,然后我打电话给岁岁,才知道你让他回公司。”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黏黏糊糊道,“事情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有些文件,需要他亲自过来确认。”迟遇含糊其词,“很快就能解决。”
迟清和眼皮懒懒地耷拉着,想要嗯着回应一声,可睡意来得猝不及防,挣扎着抖了抖眼皮,又睡着了。
迟遇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某个小懒虫睡着的呼呼声。
迟遇心里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别的,对着话筒小声说了句再见,才挂断电话。
宫华岁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值下班的点。
他全副武装,从地下停车场一路升到迟遇办公室。
中途电梯门一开一合,有人认出了他,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最终都被旁边人拉着,提前下了电梯。
宫华岁奇怪地拧起眉,对他们的诡异行为很不解。
经纪人徐韵站在他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把整个公司的人都得罪了?”徐韵脸色铁青道,“别告诉我,你还藏着一件比谈恋爱结婚还离谱的事。”
“没有了。”
徐韵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三分钟后。
“还好个屁!”
徐韵掐着照片,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了,别瞒事,你看看这些!结婚谈恋爱就算了,大不了换个人设继续火……你……你tmd……”
徐韵一口气顺不上来,啪地把手上的照片扔出去,哗啦啦全砸在宫华岁的脸上。
“迟总问你话呢!这些照片是不是真的!”
宫华岁被打偏了头,眼睫垂着,盯着地上的照片,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韵一看他这反应,都快气笑了,她伸出食指,警告地戳着宫华岁的肩膀。
“宫华岁,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你?”
“是……”
徐韵狞笑着点头,后面的质问还没吼出来,从他们进门起就没说过话的迟遇终于开口了。
“什么时候的事?”
宫华岁敏锐察觉到迟遇语气里的失望,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念出三个字。
“两年前。”
“主动去的?”
“嗯。”
听到这个答案,迟遇的腮帮子都咬酸了,他闭上眼睛做了连做两次深呼吸,才继续。
“去之前,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对吧?”
“……对。”
“照片里那些公子哥,是你朋友?”
宫华岁语气艰涩,“……嗯。”
“当时在哪玩的?”
“哈林约……那边的赌场……”
“点了多少人?”
“二十几个?我忘了。”
“第几次去这种聚会?”
“……我……忘了……”
迟遇手上的笔咔的一声被掐断,漆黑的眼眸冷冷地射向对面。
“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所以你是自己偷偷一个人去的?”
宫华岁回答的愈发艰难,“嗯。”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是有原因的,我……”
慌乱的解释声,蓦地被一道拳头入肉声打断!
迟遇甩了甩胳膊,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宫华岁,语气森寒地抛下一句话。
“自觉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罢,拿起桌上的盆栽出去了。
徐韵看了看僵在原地不动的宫华岁,又看了眼远去的迟遇,最终还是选择跟上后者。
宫华岁眼神黯淡,嘴里的血顺着唇角,一点点往外流,他不甚在意地擦了一把。
雪白的风衣染上血迹,突兀又明显。
他垂眸愣愣地盯着那块血迹看了好久,久到嘴角又流出了新的血。
但这次,他没有再用衣服擦,反而拿出一包湿巾,先把嘴角的血擦掉,再抽出一张,把染血的袖口擦了又擦,试图将其抹掉。
可湿巾里只有水,按上去,只会不断让它扩散,吸湿变大,让所有人多注意到这块污点。
宫华岁睫毛微颤,欲盖弥彰地将袖口卷起,然后蹲下身,将脚边的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塞进口袋。
可这时,手上却传来一股阻力。
原本藏在口袋里的照片被他拿了出来。
看着他跟清和在凌晨的街头,亲密拥抱亲吻,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决堤。
被打,他没有哭。
被冤枉,他也没有哭。
可看到照片里,清和毫不设防朝他投来的专注深情视线,他骤然觉得很委屈。
宫华岁瘪起嘴,尽力压抑着喉底不断上涌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掉了颗眼泪。
他快速抬手,用衣袖将眼泪擦干,然后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腾腾地朝外走去。
打车,订机票,再回到公寓楼下,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
他走进电梯,刷卡。
看着不断往上的楼层,眼瞳逐渐失焦,变得空洞。
明明早上他还亲吻着清和,说了句等我回家。
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不期待在开门的时候,见到清和了。
迟叔了解清和有洁癖,给了他时间,让他跟清和说分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怎么可能还会让清和继续留在这陪他?
宫华岁自嘲一笑。
嘴角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好像真的有无数只蚂蚁趴在他的伤口上撕咬。
“叮——”
电梯到达,宫华岁懒懒地倚正身体,迈开长腿,朝里走去。
拧开门,面对一室的黑暗,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堪称妄想的弦终于断了。
他颤抖着抬起手,将眼睛捂住。
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除了玄关式感应灯,昏黄的光线透过半开的门照进来,将宫华岁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冷清的家里,配上这么一个孤寂的人,似乎被隔离在世界之外。
宫华岁没有心情开灯,但落地窗外夜景透进来的光线,依稀能照亮房间的全况。
家政阿姨每天都会过来打扫,白天一地狼藉,如今也被收拾得当,只有一些被砸烂的凳子和玻璃,因为临时没有替补,空在那。
宫华岁眨了眨干涩的眼球,不发一言。
他只觉得好累,连背都有些打不直,肩膀上似乎有什么巨石在压着他,连喘气都显得那么吃力。
走走停停,耗了快十分钟,才走到房间门口。
拧开卧室的门,在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走向床,倒下。
“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