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绝的驰常玉此刻心不断下沉,如坠冰窟,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瞪着那双血丝布满的双眼,无悲无喜,那是反复恐惧无果后的麻木。
而今,在厄难的操弄下,他就要像临死的父亲一样,终日紧绷,只为了不成为猎物。
他不顾风度,面无表情地开口。
“当然,我的荣幸。”
束缚他的手臂在此刻放松了钳制,将他还算客气地拖到木屋子里的木板凳上按住,找了个绳子连同凳子绑上。
055一招爪,天空又飞来一只乌鸦作为监控显示器,尽职地展现黑狱里的画面。
A9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黑狱里的其他人,尽管里恩在武力威胁下屈服,莫森家族的蚊子还是被消耗殆尽,再想让里恩产生血液,任务者只能将目光投向驰家、水家和巫家的被关者。
血源和糖充足的情况下,任务者一批又一批地将恶人汤喝下,也有嫌汤恶心不愿意喝的,有些被同星的任务者强制灌下,有些就任由他自生自灭。
明哲是最后那一批喝恶人汤的任务者,作为和055同流合污的对象,为了保证自己话里的真实度,他必须作为最后一个保证售后工作。
其实没有必要,之前喝了恶人汤的那一批任务者就躺在那,现成的观察对象。
最先喝下恶人汤的任务者大部分是机械星的,喝下汤后不到片刻就没有任何征兆地晕倒在硬实的地板上,吓得A9上前试探他们的电流或是鼻息,这才确认他们只不过是昏睡了。
全程一个小时,除了有些任务者面色有些细微的变化外,没有任何突发事件,直至时间到后毫无预兆地凭空消失。
明哲,周回、叶暮、驰现、帕瓦和劳维以及A9是最后一批喝恶人汤的任务者,原先A9是不需要这么晚喝,实在是积分的诱惑力过大,以及想要多看看机械神明一眼。
神明进副本的事很少见,看一眼少一眼。
恶人汤喝起来微苦,还带着点鲜,一口闷后,周回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清醒的下坠,下坠,再下坠,好像永远在下坠。
他立刻意识到是醒脑糖的功效。
等到意识终于稳定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变化,像是年过古稀的老头子,语气缓慢而沉稳。
“根在农庄向里二百米处,简家那孤女恶骨灾身,放任下去,天灾无解,人祸渐生呐!”
这话中的意思几乎危及到所有人的利益,原先只是凑热闹围观老头算命的观众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朱小英就是围观的人之一,她捂着袋子里足有一两的金子,面色红润,神情中却带着嫌恶。
“我就说那丫头片子不是个好的,还好我家那小子没和她有往来,就是不知道高二婶你家那小二子好像去找过她几次吧,没出什么事吧!”
被提及的高二婶没想到平日里对她不屑一顾的王家媳妇会主动和她搭话,有些受宠若惊,她本就是个容易听信人的性格,被朱小英这么特意一“提醒”,还真找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我家二子最近越来越胖了,会不会就是被简家那天煞孤星影响了。”
身后穿着麻布的男人嘲讽地看着前面两个女人,果然这些婆子就是不会来事,造谣都不知道戳痛点。
“什么天煞孤星,分明是灾星,今年收成不好都是因为灾星显世,乡亲们,要我说,就该将这个灾星赶出丰乐镇,不对,赶出去她还能再回来,就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长得很斯文的男人没想到只是顺着群众看个热闹,就听到这么多迷信之说,第一时间辩驳。
“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根据的话也不要乱说,别平白害了一个姑娘。”
斯文男人声音很大,大到人群里的好几个互相对视看了眼,由最近的那人不动声色在他的身后贴了一张符咒,那原可以斥醒众人的言语便再发不出声。
人群里对于算命之说的负面影响还在继续。
白诚作为读过点书的混混,他见过算命的说的简言,是在夜路上,再给他一点时间,水家那小姐就是他的囊中物,可就是简言这么个拦路虎,断了他的通天路,如今可怨不得他落井下石。
“她这样一个只会给丰乐镇带来厄运和苦难的人,怕是连老天都厌弃,叫灾星都是抬举了,不如叫厄难,你们说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说的很有道理,围观的群众都没什么墨水,只觉得刚刚那声音有理有据,给他们带来厄运和灾难的人,可不就该叫厄难。
“将厄难烧死!”
“烧死她,烧死厄难。”
群情激愤,周回没见过这阵势,但不妨碍他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果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在当初为厄难算命的老头体内,否则怎么解释他还无法自主活动。
眼前场景就是当时还不厄难的老板成为厄难的中途,一切都始于这场算命,而周回只能借算命老头的眼,看完这一场完完整整的算计。
与周回相对而坐的是两个熟人,驰常玉和巫溪,两人此时还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神情,一个傲慢,一个阴毒。
确认事情按照他们所想的那样发酵之后,驰常玉面露担忧,旁边的巫溪也眼角含泪,好似一副担心的样子。
驰常玉:“先生,此命是否可破,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我实在不忍看她花般的年纪就早早死去。”
巫溪:“先生,你一定要救救丰乐镇的百姓,他们还要安居乐业,无力承受那么多天灾人祸啊,先生!”
两个人一唱一和唱着白脸,更加激起了围观群众的不满。
算命先生在威胁和诱惑下,照着两人与他早早商量好的台本,一本正经地念着。
“要解也不难,恶骨灾身本就受天所弃,只需要将人绑起来,日日承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其痛可上达天听,令上天动容,这天灾人祸自然可解。”
周回在老头的体内听着,越听越恶寒,思尽平生所学,他都没有见过这种化难法,想出这种方法的人得多恶毒。
不管周回怎么想,驰常玉反倒作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能化就好,简家这孩子也是有福气,命到绝处了还有逢生之法。”
只是他的眼睛里都是奸计得逞的得意和残酷,没有一丝后怕与良善。
驰家世代画符,对于算命之道也略有心得,驰常玉作为家主更是个中翘楚,他为那个不识好歹的简言算过命,确是恶骨灾身,只是怎么算都是活不到23岁的短命鬼,既如此,他提早三年送人上路又何妨,到时她的血肉,骨髓也算救人一命,功德圆满。
至于化解之法,不过是用来愚弄这些群众,那丫头既然不愿被他利用感情舒坦地死,那就在日日痛苦下去死,好让她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巫溪对此毫不在意,他只需要那位的一颗心脏,一点血肉。
他还能耗,巫医却耗不起了,从小看他到大的巫医如今躺在床上,心脏跳得微不可闻,这种感受无人能懂。
在他的观念里,简言没有任何亲人,不过是一个孤女,死了就死了,无人牵绊,无人在意,死后心脏血肉被利用,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被人铭记,比生前好上几倍。
周回冷眼观看着面前两人的诡诈心思,苦于被困在这个枯老的身体中,否则肯定要呵呵两声,以示嘲讽。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只蛇往他的方向越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