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
常寿身姿僵硬却又透着股决然,双眸死死地锁定在杜冥风身上,一眨也不眨。
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源源不断地渗出,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湿痕,恰似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却又精准无误地忙碌着,能做的一切,他都毫无保留地倾尽心力。
那伤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皮肉翻卷,鲜血早已干涸凝结。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镊子,轻轻剔除那些坏死的组织。
缝线在他手中穿梭,每一针都饱含着他的期望与专注。
随后,又仔细地敷上一层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药膏,那药膏是他亲手熬制,承载着他全部的医术智慧。
只是,一想到杜冥风这受损严重的经脉,常寿的心便如坠冰窖,沉甸甸的。
他深知,要想让其恢复如初,难度堪比登天。
虽说那曾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药,有着起死回生之力。
可如今已然被宸贵妃用过,而宸贵妃的血究竟有无额外的神奇效用,实在是个未解的谜团。
仿若浓重的阴霾,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他不敢挪动分毫,于是,他就这般如忠诚的卫士一般,在床边枯坐,随时观察杜冥风的反应!
当杜芷蘅轻轻推门而入时,那扇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仿若一声轻叹,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静谧。
杜芷蘅的目光如炬,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杜冥风身旁的常寿,两人目光交汇,一时间,屋内的空气仿若都凝固了。
常寿微微抬起头,下巴轻点,算是打过无声的招呼。
未等杜芷蘅开口询问,常寿便仿若知晓她心中所想,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将杜冥风的伤势一五一十、详尽细致地告知了她。
杜芷蘅听得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那目光仿若能穿透墙壁,望向未知的远方。
她轻声问道:“你帮他治疗了?”
声音虽轻,却在这寂静的屋内如雷贯耳。
常寿点了点头。
杜芷蘅聪慧过人,眼珠子一转,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并没有接着追问常寿是用何种药物、何种方法施治的。
这一点,让常寿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思忖:若是换做旁人,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急切地想知晓这治疗背后的秘密,好似不弄个水落石出就誓不罢休。
看来杜家寨的人,果真是个个深藏不露,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些时日,杜芷蘅也未曾有一刻停歇,她仿若一只不知疲倦的猎犬。
在各个房间穿梭自如,脚步匆匆却又目标明确,不停地检查着,萧云身边的其他物品。
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器物,她都要翻来覆去地查看,手指轻轻拂过,眼睛眯成一条缝,生怕再有任何的疏漏。
还好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也许是常寿的悉心照料起了作用,也许是杜冥风,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如火焰般燃烧,没过多久,杜冥风悠悠转醒。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目光尚有几分迷离,仿若刚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
当看到常寿的那一刻,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那光亮仿若黎明前划破夜空的曙光,便知道,他们这一劫,算是躲过了。
杜冥风的眼神开始在房间之内四处游移、探寻。
常寿瞧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在找寻什么,便轻声开口,“莫统领不在。”
声音轻柔,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杜冥风的心窝。
杜冥风眼底瞬间划过一丝失落,仿若璀璨星辰黯淡了下去,那光芒一闪即逝。
不过,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更加黯淡无光!
他心里对自己的伤势门儿清,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
就算这条命幸运地保了下来,可这只手腕,恐怕此生,只能是废人一个了。
想到这儿,他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还好,自己不曾跟玄墨表白,那这份青涩而炽热的感情,就让它永远地埋藏在心底吧!
“多谢常太医。”杜冥风声音沙哑,却饱含真诚,仿若从干涸的河床中挤出的一股清泉。
常寿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几句,可又想到自己对他这手腕的伤势,也并无十足把握,万一给了他希望。
到最后却无法实现,岂不是让他更加痛苦绝望?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常寿又走上前,神色专注地给杜冥风检查了一下身体,手指轻轻按压、摸索。
一番查看后,确定他身上的伤势已然没有大碍,唯独只差手腕处这一棘手难题。
常寿斟酌着用词,“你的伤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
杜冥风心中有数,再怎么养,这手腕基本也是废了。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在意,毕竟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能保住性命,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果亲王府
弘瞻独自幽居于书房之内,四周静谧得仿若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雕花的窗棂透进几缕黯淡的光线,洒在一方古朴厚重的端砚之上。
砚中墨汁浓稠如夜,一支狼毫笔静静搁于笔搁,锋颖处还挂着欲滴未滴的墨珠。
书房正中央,一张宽大的梨木案几上平铺着宣纸,纸面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竹香,似在等待着主人挥毫泼墨,书写一段诗意篇章。
弘瞻一袭暗紫色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玉带上的玉佩温润通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缓缓落座于案几前的太师椅上,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纷扰的心绪平静下来,而后抬手,轻轻握住狼毫笔。
可那悬于腕间的笔却似有千钧之重,每欲落下,心中的躁意便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将那一丝好不容易聚拢的安宁瞬间冲散。
笔下的字迹歪歪斜斜,全然没了往日笔走龙蛇时的潇洒与平和韵味。
反倒像是被狂风肆虐过的残枝败叶,生生将这上好的一张宣纸毁得面目全非。
无奈之下,他重重地将笔搁下,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似是要将满心的不悦都宣泄于此。
随即,他又伸手拿起了一旁的书卷,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那触感细腻而真实,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