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竹影被炫光照亮,雨针夹杂竹叶,似刀锋凌乱,犹如风暴而来。
宁修肃还没看清楚是谁,好似有人将他护在身后,那一柄三尺青峰出现,剑尖轻挑时旋转。
剑光如织,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剑花,将无数化作无形影针一般的雨丝荡开,竹叶打在剑身,一时星火耀目。
忽觉大力一拉,宁修肃手中的血伞落地时,随那人影后撤了一段距离。
花见败穿着一身雪青色袍衫,上面嵌金丝绣着芙蓉花,在雨幕中轮廓模糊,带着朦胧的意境。
可为何有些腥气……
宁修肃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肩胛处,衣衫已被撕破了些,露出伤口深可见骨。
可他像是没什么痛楚,持剑挡在身前。
宁修肃一时心绪缥缈,没来由难受几分。
他真的去天虞山了?
花见败没回头,只是问了句,“大反派,那个死丫头,没伤着你吧?”
“没有,放心。”
花见败听见身后的声音轻柔而略带短促,在清冽的雨中,像是叹息一般。
他不由得回身,可一旦沾上他的凤目就挪不开了。
花见败好似看见了柔漾的一缕月色,让暗夜的竹林,也有了明朗之意。
“小哥哥!”
一声状如惊呼之声,将竹林之中雨丝都吓得一顿。
花见败回过神来,看向了那不远处的枣红色,怒道:“死丫头,你一天到晚的,到底想干嘛!”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诡媚地眨了眨异瞳:“我想听鲛人吟!但是他不肯,小哥哥,你让他唱我听好不好。”
“宁修肃,这疯丫头不好对付,你先走。”
“她冲我来的,而且会心诸,躲不掉。”
“那就一起跑!”
他扬手之际,剑尖划出一个虚招,拉着身边人就往竹林一边跑去。
雨幕碎了远山暗影,柔蒙了夜色之中的竹林,脚下泥洼一深一浅,二人如同疾风掠影,偏生听得远处轰然巨响。
宁修肃跟着花见败钻入竹林深处,可在枯石断崖处,二人猛地停步。
断崖处出现几个黑影,已然是枢密院的几个吏员。
“王爷,花护卫。”
李疾和罗不知冲上前,将铁伞撑开时,如同暗色鸢尾花绽放。
宁修肃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蒲柏宇呢?”
“哎,王爷,那家伙又变成巨人了,我们实在追不上。”
花见败闻言又是一惊:“什么,他又发病了?他跑那边去了?”
李疾道:“往断崖底下跳下去了。”
花见败二话不说,朝崖边去,只见那一片暗影山色在雨中看不清晰,树木掩映之下,断崖底下漆黑一片。
“阿宇——”
他大喊一声。
“嘻嘻——”
琉琉听这几人聊天半晌,这才发出一声嬉笑。
宁修肃微微一惊,听着声音怎么像是在头顶。
几人抬头时,见那一抹枣红色如同血影,在竹梢轻轻晃动。
暗雨飒飒似针,竹叶翩翩似刀锋,在嬉笑之时,猝然朝几人飞来。
“列阵!”
罗不知一声大喊,几名吏员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铁伞挥动。
只见铁伞阵法如同鸢尾花绽放,吏员们相互配合,铁伞的伞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如同花瓣的边缘。
星火乍起时,雨丝和竹叶都碎开来去,落在地上化作乌有。
吏员们的手中每一顶铁伞,伞尖锋利如刀,伞骨闪烁着寒光,将宁修肃和花见败护在中央。
“小哥哥,你总是和我作对,我不开心了!”
琉琉语气似娇纵少女生气,足尖轻轻一点竹梢,整个人蓦地消失在雨中。
宁修肃心中一凛,赶紧提醒道:“快,阖眼。”
他提醒之时,好像还是慢了半拍,天空漆黑如墨,雨丝落下化作寒雪,猝然间,几人身处茫茫大雪之中。
罗不知从未见过这等状况,声音如雷道:“王爷,这什么情况?”
宁修肃并没有回应,反而是花见败死死闭着眼睛,大喊:“是心诸,不要睁眼啊。”
李疾听见不要睁眼,可偏生在雪地之中,看见了无数饿狼朝他扑过来,他吓得大吼一声,不由自主把眼睛睁开。
顿时身下一空,不知身处何地。
“嘭”地一下,李疾倒地,罗不知听见动静,睁开眼道:“李录事!你怎么了?”
他刚说完这句,就似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顿时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这一瞬间,另外几个吏员也吩吩大吼一声,猝然倒地。
花见败又是一惊,又不敢睁开眼看情况:“诶,我不是和你们说了,不要睁眼吗!”
“嘻嘻,这样,好没意思。”
琉琉的声音近在咫尺,好像一瞬就飘远了。
花见败这才发觉,宁修肃在边上怎么一直没出声。
“大反派?”
半晌也没个回应,他一时焦急,闭着眼去那个方向,一把拉住了那个人的衣袍。
脑子一下晕晕乎乎,只是看见满天霞光万丈,好似在高山之巅。
那淡霜色的衣衫似雾气轻笼,又似松风月下,衬托出似修竹的身量。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桃花树下,风浮动花影,翩翩而落。
花见败使劲眨了眨眼,这些景色也没变化。
怪了……不是心诸吗?
“宁修肃?是不是你……”
他试探地轻轻喊了一句。
那人伸手接住了翩翩落花,回眸笑了笑,“花护卫,这崖下的风景美极了,和你一样。”
花见败没来由怔了怔,见他缓步走近,就似踏着春风落花而来。
似乎在一瞬,他凑近了些,那修欣的手指骨节极为好看,轻轻拂过嘴角,温柔至极。
花见败感觉到他的手抚上脸颊,一瞬间心如鹿撞。
幽旷如松的木质寒香,带着一丝干枯的墨气,冷峭又深邃。
大反派……在干什么???
花见败眸子怔愣了一下,望进温绻的凤目中,正晕乎呢,不料他眸底的温绻散去,化作一丝血色般的邪佞,手指触及脖颈时,猛地用力掐住。
“咳……大反派,我……你……”
花见败被掐的太狠,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了。
宁修肃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怎么和小说里写的一样邪性了,怎么回事啊……
“境主!”
“境主!你醒醒!!!”
几声呼唤似隔着水,呼噜噜地越来越清晰。
花见败大吃一惊,喘着粗气睁开双眸,才发现自己快把自个儿掐个半死。
“咳咳咳……”
他呛咳了好几声,晕眩了半晌,才发现灭灭在身边,娇俏的小脸上是焦急万分。
环顾四周,这枢密院的众人倒了一片,皆是中招,将脸色都掐得发青,几乎在地上爬不起来。
若非灭灭赶到,叫醒众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可是宁修肃呢?
他一时骇然,忙不迭地要去找人,灭灭看着他身上有伤,很着急地一把将他拉住。
“境主,大胡子叔叔追去了,你现在得休息。”
花见败哪有空休息啊,他急道:“那个疯丫头老是和宁修肃过不去,他药还没吃呢,我得过去!”
灭灭道:“境主,你还有伤,别着急啊。”
花见败“哎呀”一声,急道:“那怪老头去了哪边?”
灭灭指了指右前方,花见败闻言便走。
“境主,你不管这些人吗?”
花见败一边跑,一边撂下句:“灭灭,陈老头说你不能见那个疯丫头,所以救人这边交给你了!”
……
暗雨清寒无比,竹林冷寂一片,竹枝随风轻摆时,空响之声,宛如夜枭低语。
宁修肃只觉眼前景象倒退似流影,片时,被那琉琉拽到一处亭子处,竹影之下,雨朦胧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