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正适合出游。
可花见败秉承少儿不宜的观念,加上胡筱筱目前的状态,要求蒲柏宇留守王府。
他提议,逛窑子只需要俩人就行。
宁修肃倒无所谓,领了几个身手好的护卫,同花见败坐了马车,就往仙人醉去。
柳岸绿意盎然,疏散阳光洒落街市,一辆马车浩浩荡荡而行,不多时到了勾栏瓦舍。
但见红袖清歌,湖水澄碧与天一线,马车停驻在靠岸处,湖上有一座繁华又精美的画舫。
画舫的船身是乌金木所造,上面镶着玉石刷着金漆,阳光洒落金漆之上,更添辉煌与异域之风。
“这就是仙人醉……”
花见败下了马车,行至湖边,瞪着巨大的画舫怔怔出神。
宁修肃悠哉地将扇子一合:“你自己写的,忘了?”
花见败感叹:“二维转VR,造物主也得惊叹好不好。”
宁修肃只是笑了笑,大步流星往画舫里面去。
“哟,王爷您是稀客啊~”
老鸨头上戴着金叶子红牡丹,倒是识得贵客,赶忙朝宁修肃抛一个媚眼,扭着肥臀领着二人上了楼。
这是位置绝佳的贵宾席,隐蔽而安静,朝下望却是一览无余。
花见败托着腮帮子,看着台上伶人咿咿呀呀唱着戏词,也不知是不是困了,一言不发。
直到日渐西沉,夕阳洒入窗棂,在地面勾勒金灿灿的光晕。
这时,才上场一个绝色少年,他眼角上挑妖娆魅惑,脚戴金铃随步脆响,碧色绫罗衣裙上珠华闪耀,似灵蝶蹁跹。
他应该就是吴二口中新来的柳儿郎。
台下众人呼声高喊道:“玉楼浮空天欲曙,谁人不识澹玉郎……”
宁修肃不由得啧啧嘴,心道:这口号喊得,简直了,一点不输当代粉丝团。
花见败似乎没心情看表演,十分警惕地说道:“他有头标,是穿越者。”
宁修肃吐槽:“不是吧,现在穿越者这么多?”
花见败细眉又蹙起:“不清楚,反正我没看到冒牌货。”
宁修肃一贯松散,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黑檀桌面:“蒲柏宇说冒牌货换了形态在仙人醉,可你什么都看不到,难不成,这里危机四伏?”
他刚说完,突然几声破空声至,见刀光眩目,花见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桌子挡住。
宁修肃一惊,感觉胸口处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用手一探,破了些皮肉,正往外渗血。
“保护王爷!”
护卫见状大喝,拔刀四顾,却什么危险都没看到。
但听得台下突然骚动,有人惨呼一声,宁修肃赶紧循声望去,发现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人,正是那个跳舞的柳儿——澹玉郎。
所以就在刚才,穿越者被暗杀了?
花见败举目四望,根本没找到是谁在行凶,他道:“太奇怪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宁修肃看着桌子上的裂口,像是被旋转的利刃凿开,可是现场却没有任何武器。
怎么会……
不待他思考几何,又是一声破空声响,劲风扑面而来。
花见败百忙之中朝他一推,宁修肃脚步不稳,刚好撞塌了窗柩,也不知这仙人醉什么质量,整个人直接坠入湖中。
花见败大惊失色,朝楼船下喊:“宁修肃!”
宁修肃在湖水中倒也不惧,耳畔听见呼喊,便想着往上游,可身形一窒,诡异的是有人拽着往下。
待垂首往水深处看去,入目一张惨白的脸,冷不丁让人毛骨悚然。
“你破坏了秩序!”
冒牌货的声音如同当头棒喝,宁修肃心头一震,也不知怎地呛了水,好歹是一个半鲛,不应该啊……
他身上发沉,四周也越来越黑。
像是沉入水中,一时间走马灯闪过,却都是十几年的王爷记忆。
是啊,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连现世的记忆都几乎没了,如果就这么领盒饭,是究竟回到现实世界,还是直接消失?
宁修肃这么想着,逐渐失去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冲鼻的药草味儿,带着蒸腾的热气。宁修肃被这热气熏醒,浑浑噩噩抬眸,居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雾腾腾的药水罐里。
好不容易聚焦了目光,才看清楚房内摆设,烛火通明,雅致清幽熟悉得很,俨然是回了王府。
而身旁忙碌之人,既不是拐子神医,也不是花见败。
入目一位俊美的碧衣少年,戴着珠帘遮面,妖冶的眼梢上晕染桃花瓣,倒是脂粉未卸。
宁修肃错愕不已:“澹玉郎,你没死?”
澹玉郎继续施针,嗓音如同丝绸轻柔低沉:“王爷饮了毒酒,方才失了理智。”
宁修肃低头看自己身上,一丝不挂,果然没有一点外伤。
这不对啊,刚才打的这么热闹,合着都是幻觉?
他正想不通,忽听花见败朝气明朗的声音在门外:“歪,澹玉郎,你的熏疗办法靠不靠谱啊!”
蒲柏宇也在门外,提醒道:“小姨,医生治病的时候不能喧哗。”
胡筱筱娇啭如莺的声音传来:“我也很担心,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花见败“哎呀”一声道:“你和我去不方便!”过了会儿他又急问道:“大反派你死没死,没死倒是吱一声啊!”
宁修肃刚想说什么,澹玉郎拦住:“现在是关键时刻,莫要讲话。”
说罢,他朝着天灵盖的穴位一灸,宁修肃忽觉气血翻腾,张口便呕出一滩黑血。这一下只觉憋闷之感大减,一时间神清气朗,比平时还舒快几分。
澹玉郎撤了针,递来绣帕。
宁修肃接过时,疏淡的眉目在柔和之中,鲜少有了探究意味。
“柳儿郎的医术如此精妙,也不知这仙人醉几时成了一家医馆?”
澹玉郎只当他说笑,丹唇柔媚一笑:“少时从戎,都是些蹩脚散活儿。”
“哦,这样么?”
此人递来绣帕时,指腹细腻无茧,分明不是常年握剑,又岂会是从军之人的手。
“还是别演了。”
宁修肃擦了擦嘴角,倒是有心挑明:“你作为一个穿越者,苦心孤诣窝到窑子里,难道不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或者说在等我?”
澹玉郎知瞒他不住,用斜挑的眸子,睨了他半晌道:“怪不得何奇常说,像你这样的变数,实在太难解决。”
宁修肃不紧不慢,穿好了衣裳:“你口中的何奇,是那个嚷着要杀我的疯子吧。”
“他不是疯子,只是在完成守序。”
宁修肃不解看向他,澹玉郎一面收拾药箱,一面继续道: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书中世界,我们称之为域界。每个域界都自己的天地运行规律,倘若打破了规律,就会导致混乱,所以维护域界安宁是守序人要做的……”
宁修肃最厌烦长篇大论,有些不耐烦听下去:“行行行……别说的这么深奥,简言意赅一点。”
他轻笑一声:“变数,会被清理。”
宁修肃饶有兴趣:“哦,所以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澹玉郎不置可否,眼中的潋滟流光,妖娆勾人:“我们都想在域界安稳生活,但是我和他不同,我更讨厌它的掌控。”
它?
“你想说系统?”
他不置可否一笑:“我只能告诉你……它是工具,也是秩序。”
宁修肃明白了,理出结论:“所以你们受控于它,不听话就会因灵识崩毁而发疯,说白了,都是被压迫的可怜打工仔咯。”
“这确实是我救你的原因。”澹玉郎又顿了顿,嗓音低沉魅惑:“毕竟在域界,你太难得。”
“是么?”宁修肃眼眸漆黑,笑容也很浅淡:“有多难得。”
不料澹玉郎一副楚馆里伎人德行,倏尔抚上他的肩,轻捏了一下:“王爷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
宁修肃退开了些,不动声色,但是保持距离。
“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那么灵识崩毁,可有方法治疗?”
澹玉郎眼梢妖冶灼艳,依旧不答:“现在域界很乱,还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
宁修肃没明白:“此话何意?”
“门外穿花衣裳的,是你的朋友吧。”宁修肃知道他指的是花见败,又听他说道:“你得小心一点。”
此话听上去挑拨离间,宁修肃淡淡撩下眉:“你不妨直言?”
“不过是想提醒一句罢了。”澹玉郎上前一步,在他耳畔柔语缱绻:“王爷若想知道的更多,癸卯日,戌时,可来五子坡。”
说罢朝他手中放置一物,是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