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根被压弯的树枝,几片被踩踏的灌木,还有林中若隐若现的金属反光。
眼看着清水坡两侧山上的丛林密布之际,王禀不由得从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感觉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他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多年的战场经验在他脑海中拉响了警报:这是一个陷阱!
随即,一股可怕的念头便从王禀的内心涌了上来,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眼前仿佛浮现出梁军伏兵四起、宋军尸横遍野的可怖景象。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强烈,让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
想到此处,王禀不由得一瞬间冷汗直冒。
豆大的汗珠从他布满皱纹的额头滚落,顺着花白的鬓角滑下,浸湿了内衬的衣领。
他的后背瞬间湿透,冰冷的汗水让铠甲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连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惊恐,不安地甩动着鬃毛,打着响鼻。
当即便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王禀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扭曲,原本威严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惊惶。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副将,嘴唇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因过度震惊而一时失语。
一脸惊恐的对着身旁副将大声喝道。
王禀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此处恐有伏兵!\"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最后一个字几乎变成了尖叫。
周围的亲兵都被主帅这突如其来的失态惊得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快!快令人前去将唐树,曹峰二人给我追回来,不可深入!!!\"
王禀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唾沫星子飞溅在副将脸上。
他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随时可能拔剑杀人。
副将从未见过主帅如此失态,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转身就要去传令。
然而,正在其话音刚落之际,却猛然听得两侧山坡树林之上锣鼓声大作。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人耳膜生疼。
先是左侧山坡上\"咚\"的一声鼓响,如同闷雷炸裂;
紧接着右侧山坡上\"锵\"的锣声刺破长空,尖锐得令人牙酸。
随后鼓点如雨,锣声似雷,在群山间回荡,形成令人胆寒的死亡交响。
随即便见,分别有两队兵马从两侧山坡之上疾驰而下。
左侧山坡上的军队如同黑色的洪流倾泻而下,马蹄踏得山坡上的碎石四处飞溅;
右侧的军队则似银色的闪电劈落,长矛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两支大军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喊杀声震得山谷都在颤抖。
左侧山坡之上闯下来的兵马,队伍的最前端,一杆大大的酆字将旗,迎风飘荡。
那面猩红的旗帜足有两丈高,黑线绣就的\"酆\"字张牙舞爪,宛如活物。
旗手是个身高九尺的巨汉,双臂肌肉虬结,将旗杆舞得呼呼作响。
旗帜所过之处,带起一阵腥风,仿佛预示着死亡的降临。
而右侧的山坡之上,将旗之上则是一个大大的孙字。
这面玄色旗帜上金线绣成的\"孙\"字龙飞凤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旗手是个精瘦的汉子,身形灵活如猿猴,在疾驰的战马上依然能将旗帜舞得猎猎生风。
旗帜每一次挥动,都像是死神在招手。
这两队兵马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史文恭派去前去攻打恩州与冀州的铁锏大将酆泰与屠龙手孙安。
酆泰身披乌金甲,手持一对碗口粗的铁锏,锏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孙安则穿着亮银甲,手中拿着一对镔铁双剑,剑身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因恩州与冀州距离博州相近,这两队人马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尽皆将两州之地所夺下。
酆泰攻陷恩州时,一人独战八员守将,铁锏之下无人生还;
孙安拿下冀州更是兵不血刃,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降了守城将领。
两州的城墙上,梁军的黑旗取代了宋廷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后收到了史文恭的军令,留下5000老卒驻守州府后,便率领着新老参半的一万大军前来与史文恭会合。
这些新兵虽然训练不足,但个个士气高昂,眼中燃烧着建功立业的渴望。
他们紧跟着主将的步伐,如同饥饿的狼群扑向猎物。
史文恭当初在得知此消息后,亦是大喜不已。
他拍案而起,震得案几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那张常年冷峻的面容罕见地露出了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年轻了十岁。
他当即下令犒赏三军,营中杀猪宰羊,酒香飘出十里远。
当即便在李助与许贯忠二人的建议之下,将这两方兵马藏于了此处。
李助轻摇羽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正是清水坡的位置;
许贯忠则掐指一算,断言此处必是歼敌的最佳地点。
二人一智一谋,相得益彰,为史文恭制定了这个完美的伏击计划。
只因二人早就料到,王禀不可能一直窝藏在清平县内,倘若真是如此,其根本无法达到拖延大梁脚步的目的。
李助捋着长须笑道:
\"困兽犹斗,何况人乎?\"
许贯忠则用棋子在地图上摆出合围之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们对王禀心理的揣摩,精准得令人心惊。
也根本坚持不到吴玠率领的边军十万前来。
这个残酷的事实像柄利剑悬在王禀头顶,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梁军的斥候早已探得,吴玠的大军至少还需半月才能赶到。
故而,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清水坡的地形被精心利用,两侧山坡上的树林完美隐藏了两万伏兵。
士兵们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在雪地里潜伏了整整一天一夜,就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他们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猎物已经彻底落入陷阱。
而王禀的行军举动,也果然不出二人之所料。
从清平县出兵,到追击路线,再到进入清水坡的时间,每一步都在梁军谋士的算计之中。
王禀就像提线木偶般,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毁灭。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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