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颜抱着骨灰盒,和秦修寒一起进了医院,去了秦老爷子的病房。
或许是前两天徐老给他扎针,透支了他的体力,他看起来更加虚弱,已经无法脱离氧气罩呼吸了,也无法再说一句完整的话, 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秦修寒一看到他爷爷的样子,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施颜却一脸冷漠,对他再也生不出半分同情。
施颜抱着骨灰盒走到病床前。
秦修寒急声说道:“爷爷,施颜外婆的骨灰已经带来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挖出来的,不会有假。”
“现在骨灰已经带过来了,您看,就在施颜怀里。”
“您别再为这件事忧心了,现在骨灰已经拿过来,等您去世,我一定会为您和阿秀奶奶办一场隆重的合葬仪式。”
秦老爷子眼里闪烁出了兴奋的泪花。
他抬起手,颤抖着伸向施颜怀里的骨灰盒。
施颜紧抿着唇,看着秦老爷子那双苍老的手,眼里只有厌恶。
她抱紧怀里的骨灰盒,不想让秦老爷子触碰,更不想交给他。
“颜颜,把骨灰盒交给爷爷吧。”秦修寒出声提醒施颜。
施颜压下心里的情绪,咬着牙把骨灰盒放到了病床上。
外公已经替她做了最艰难的决定,她不能在这种关头把事情搞砸。
秦老爷子立刻颤抖着把骨灰盒抱在怀里,眼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施颜只觉得这个画面恶心,待了一会儿,就从病房离开了。
她才刚走出病房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是施瑶打来的。
施颜接通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施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表姐,爷爷他上吊自杀了!”
“啪!”
手机从手里掉落,砸到地上。
在那一瞬间,施颜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全是嗡鸣声,什么也听不清。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路过的病人家属好心扶了她一下,她才没有摔到地上。
施颜回了神,立刻捡起手机,快速跑出医院。
等她回到施家别墅的时候,看到一辆救护车从门口掉头开走。
与此同时,一辆殡仪馆的车,在别墅门前停下。
别墅里传出的哭声,在门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施颜快步走进去,径直向一楼外公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外公已经被一块白布盖住,二舅一家跪在外公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施颜走到外公身边跪下,颤抖着伸手拉开白布,白布下外公的眼睛和嘴巴都是大张着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
因为外公很瘦,可以清楚地看得出来,脖子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面的喉管,已经断裂成两截。
让她连幻想外公或许还有救的可能都没有了。
施颜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
就连脑子都是空的,什么都无法思考。
直到殡仪馆的人进来,要把外公装进裹尸袋里带走,李慧敏和施瑶过来把她拉开,她才稍微回了点神。
她没有开口问,施瑶就哽咽着和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们回到家后,爷爷说他累了,要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我们也各自回房去洗了个澡,然后我妈妈去做晚餐,做好之后我去叫爷爷出来吃饭,就看到他在房间里上吊了……”
“呜呜呜……爷爷他为什么要上吊啊?明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啊。
明明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
分别时外公看起来那么平静,就像是已经看开了,从愧疚里走出来了。
他们都忽视了一点,不是所有暴风雨来临前,都有征兆的。
很多暴风雨来临前,都是风平浪静的。
外公一直都没有想开。
他只是,从做出决定那一刻开始,就想好了用自己的命去填补对外婆的愧疚。
让自己的老伴去和别人合葬,这不仅是伤害外婆,也是在羞辱外公。
外公他怎么可能想得开……
施颜浑浑噩噩地跟着殡仪馆的车去了殡仪馆。
收到消息的大舅妈,和大表哥大表嫂,也在同一时间到了殡仪馆。
他们在施家的公司收到秦家的帮助重新开启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公司运转的事,平时几乎都住在公司,周末休息也都跑去厂里的生产线上帮忙,只希望公司能多挣点利润。
只有每年的清明和中秋,他们才会回家一趟,其余的节日,他们都在公司或者生产线上,其它工人休息,他们都还在干活。
“爸好端端的怎么会上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舅妈唐兰一边抹眼泪,一边询问。
施瑶哭哭啼啼地讲解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唐兰气得牙痒痒,却因为家里还受着秦家的恩惠,不好骂出口。
“这可如何是好啊,爸没了,家鹤还在牢里,都不能来送爸最后一程。”
三舅一家去了国外工作,已经通知过他们,但他们回来要一些时间。
要等他们回来做了遗体告别仪式,才能火化下葬。
两天后,三舅一家回来。
一家人哭得泣不成声,看着外公的遗体被火化成一盒小小的骨灰。
葬礼办得很低调,只有他们一家人参加。
施颜甚至都没有通知秦修寒。
秦修寒最近也在守着秦老爷子,没有留意施颜这边的事,因此也不知道她外公去世了。
办完葬礼之后,大舅妈一家和三舅一家,又带着悲痛的心情,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去了。
施颜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从外公的葬礼上离开后,她就去了秦老爷子所在的医院。
秦老爷子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她到的时候,很多人来看望秦老爷子。
这些人应该都是来见秦老爷子最后一面的。
施颜坐在病房门口,直到夜幕降临,看望的人都离开了,她才走进病房。
秦修寒还在里面,他双目布满血丝,胡子拉碴,黑眼圈严重,看上去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再看秦老爷子,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嘴唇乌青,或许连今晚都熬不过去了。
秦修寒看到施颜,声音沙哑的询问:“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医院看看爷爷?爷爷很想念你……和你肚子里的曾孙。”
施颜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多久没休息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替你陪着爷爷。”
秦修寒听见她关心自己,眼睛都亮了一些,但还是摇头道:“我不需要休息,我要陪着爷爷。”
施颜说:“那你总该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一点吧?你看你胡子拉碴,都憔悴得不成人样了,爷爷看着你这样也不放心,而且你身上都有异味了,熏着爷爷对他身体也不好。”
“爷爷,你也不忍心修寒把身子熬坏是不是?”
秦老爷子费力的点了一下头。
秦修寒说:“好吧,那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在这里替我陪一下爷爷,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施颜点头:“嗯,爷爷对我那么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快去吧。”
秦修寒离开了病房。
在他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施颜站起身,走到病床前,把秦老爷子搂着的骨灰盒强行抽了出来。
秦老爷子猛地瞪大双眼,但他已经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质问她想做什么。